下课铃声一响,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嫣然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老师刚从前门走出教室,嫣然也跟着从后门出去拧shi抹布,打算擦完黑板后就走人。“真好,考上推甄就可以不用参加课后辅导,连打扫工作也是最轻松的!”有人眼红不甘心,唠唠叨叨的吐槽,旁边的人马上过去一拳。“讲什么话,你以为她喜欢啊?人家龚嫣然她妈妈癌症快去世了,她每天放学后都要赶到医院去多陪陪她妈妈,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咦?真的?看不出来耶!”“人家够坚强啊,何况她还有个妹妹要照顾,更不能不坚强。”“她爸爸呢?”“早就去世了,好像是工地出意外,昏迷了四个多月后还是去世了。”“哇,那不是很惨吗?她今年才要上大学,以后怎么办?好不容易考上推甄,不念了吗?”“应该会有亲戚照顾她们,至于大学会不会让她念,这就不知道了。”“好可怜!”听到最后一句毫无意义的同情,嫣然不禁自己对自己翻了一下眼,她才不认为自己可怜。要说可怜,她妈妈才真的够格背上“可怜”那两个字眼,不过四十刚出头,人生就走到了尽头,连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又放心不下尚未成年的女儿,恐怕死了也瞑不了目。擦好了黑板,请卫生股长检查过后,嫣然便背起书包匆匆走向校门,途中,偶遇一年级时的导师,她很有礼貌的向老师打招呼。“老师。”“要回家了?小心点。”“我知道,老师,再见。”“再见。”纯粹老师与学生的寒暄道别,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异样,除了两人错身而过时,眼角那若有似无的一瞥。待会儿见!好,等你!虽说恋爱自由是个人的基本权利,但台湾学校一向对师生恋相当隐晦,尤其是在高中里,校园恋情更是校园里经常发生却又相当禁忌的话题,在这时期,正大光明的事也要偷偷摸摸的来,除非其中之一离开学校了,不然再是刻骨铭心的恋情,一旦曝光之后,多半都不会有好结果。因此,嫣然和老师交往两年以来一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如今,她即将毕业,想到终于可以公开在老师身上贴上她专有的标签,她就满心雀跃。最重要的是,她顺利通过推甄考,可以进入最理想的大学,如此一来,妈妈就不会再反对她和老师交往了应该不会了吧?“咦?巧然,你怎么先到了?”鲍车站牌下,姊妹俩站在一起,乍看之下几乎像是双胞胎,除了身高有差以外,亮丽鲜明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材起码有七、八分相似。“卫生股长说她会替我做扫除工作。”“啧,你们卫生股长真好,不过我们卫生股长也不算差了啦!”事实上,她俩的个性也颇相似,都非常活泼能干,不同的是姊姊嫣然很容易冲动,一冲动起来就很鲁莽,就是所谓“呷紧弄破碗”那种人,一个不小心连饭锅都会被砸坏;而妹妹巧然比较冷静稳重,标准的领导型人物。“是老师示意卫生股长尽量让我早点回家的。”“你们导师?”这应该是巧合,三年前,他是她的导师,是全校七成以上女学生暗中恋慕的对象;两年后,他又是巧然的导师,依然是校园中最受女学生爱慕的男老师。“不然你以为是谁?校长?”“说得也是,除了他,又有谁会这么细心?”嫣然悄声低喃,唇畔不觉绽出一抹喜滋滋的笑,巧然看了不由往上翻白眼。“别偷笑了,姊,好恶喔!”“你管我!”“我才没兴趣管你呢,是公车来了啦!”于是,姊妹俩匆匆上了公车,又摇又晃的到了离医院不远的站牌,下车,快步进入医院,来到安宁病房外面,相互交换一个眼色,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手牵手一起进入病房内。她们早已有共识,如果妈妈的死亡是无法避免的结果,那么她们宁愿妈妈早点脱离病痛的折磨,不是她们无情,而是希望妈妈能少受一点苦。癌症末期病人将会承受何等难以忍受的身体折磨与痛楚煎熬,医生早就对她们详细解释清楚了,即使医生们会尽量纾解病人的痛苦,但疼痛不适仍是癌症末期患者无法避免要面临的折磨,她们只希望妈妈能少受一点煎熬。“嘘,妈妈在睡觉。”“那我们看书吧。”“老师会来吗?”“会,他会来的。”是的,他一定会来!不管妈妈有多么坚决反对她和他交往,从不给他好脸色看,连好声好气都没给过他半句,但在她有困难时,他更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帮助她、鼓励她、支持她,不然就算她和妹妹有多么坚强勇敢,在突然得知妈妈最多只剩下半年多的生命时,她们还不是照样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段日子里,除了舅舅来过一回以外,是他义无反顾的一肩承担起妈妈的住院医疗和她们的生活问题,是他帮助她和妹妹度过最苦涩的心理适应期,是他协助她们坚强的站起来反过来成为妈妈的心灵支柱,是他以最大的耐心和温柔陪伴她们走过那一大段灰涩晦暗的日子。自始至终都是他,也只有他。“姊,老师来了。”巧然低语,并推推她。闻言,嫣然难掩喜悦地回眸看向病房门口,果见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她妈妈在睡,便举手指指外面,旋又转身出去。“你陪妈妈,我去买便当。”她悄声道。巧然点点头,嫣然便起身到病房外与他会合。修长的手怜爱的抚在她脸颊上,无言的传达他的深情,片刻后,他才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去买便当。“累吗?”他的声音不变的低沉温柔,深邃的眼中透着无限关切与怜惜。“现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