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朴孝宁也兴致勃勃的陪她山前山后、山上山下的到处跑,像两个不知忧愁的小顽童,忘却现实所有的一切,兀自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辛苦、忙碌,但愉快,而且无拘无束,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韩芊卉不觉得,朴孝宁也不觉得,直至初雪来临,他们仍然没有想到要关心一下“正事。”她到底怀孕了没有?通常地势越高雪就来得越早,所以山里头总是比平地早一步迎接落雪的来临。这一夜,山里的初雪就在默无声息中悄然降临,纷纷飞飞下了一整夜,毫下留情地掩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一片雪白的银世界。“河永敬!”听出主子吼声里的焦虑,河永敬一步也不敢慢地冲来报到,赫然见到主子竟然光不溜丢地站在月廊下--就在这大冷天里!“大人,您怎么”“小姐呢?”“下雪了,大人,小姐跑去玩雪了。”“玩雪?”朴孝宁好似松了一口气。“怎地不叫我?”“小姐说您睡得好熟,叫我不要吵
地喝茶吃糕点。朴孝宁注视她片刻,倏地使了一下眼色让河永敬退下,再把所有英文书放到她面前。“芊卉。”“干嘛?”“我不会追问你如何懂那种文字,只想请你教我。”沉默了好半晌,韩芊卉始终看也不看他一眼,但她开口了。“你们不是也有译官?”“当然有,但他们懂倭语、汉语、暹罗语、八儿国语、久边语、琉球语、爪哇语,就是没有一个精通这种语言文字。”“你又为什么想看懂它?”“我认为他们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又静默片刻,韩芊卉才翻起面前的书。“这些是从哪里来的?”“有两艘西洋商船漂流到济州,这是船上的东西。”西洋商船漂流到济州?敝了,这应该是十七世纪的事呀!难道英国人提前到亚洲来了?“原来是船员的书,难怪会有这种游记。”韩芊卉喃喃道。“也许你应该到大明朝去找,说不定可以找到汉文翻译本。”“我想自己学这种文宇。”朴孝宁坚持道。“这些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拿起第一本“西洋风俗”韩芊卉说,放在一旁,再拿起另一本“天主教书籍”放下,又拿起第三本。“天文学航海学数学科学仪器制作还有医学。”“总算能确定它们到底是什么书了。”朴孝宁苦笑,再问:“你认为他们比我们朝鲜人进步吗?”“并不是全部,但某些地方的确是。譬如”韩芊卉又拿起其中一本“科学仪器制作,这种东西朝鲜根本没有,但缺少某些仪器,我的工作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她沉吟一下。“我跟你条件交换吧!”“什么条件?”“我教你英文,而这个”她摇摇手中的书。“我会翻译好,请你帮我拿给专人做,我真的很想要这些仪器。”“成交!”一秒钟也没耽搁,朴孝宁马上同意了。于是,从这天起,韩芊卉开始教授朴孝宁英文,不但教他英文字,也顺便教他说英文,因为朴孝宁很聪明,很认真,也很好学,时常会在教授中途插进来问一些相关连的问题。如果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肯定会认真念到博士,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名学者,可惜他不是,所以只能窝在这里由她这个天才生物学家从最基本的开始教授起,倘若他愿意的话,她可以教他更多,但前提是--他必须自己开口提出要求。入秋后,枫叶依序转红,一棵棵红得像血宝石的枫树,一株株金黄耀眼的银杏,满山满谷,放眼看去俱是一片艳丽绚烂的枫红杏黄,衬着险峻秀朗的岩群峭壁,涓涓清澈的溪流,使得枫红景致更为迷人,更教人惊艳不已。“芊卉?”注意到刚刚还在到处走动的韩芊卉突然像根木桩似的钉在某株树干前,朴孝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她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赶紧向河永敬摆了一下不准动的手势,然后屏息等待。半晌后,韩芊卉闪电般出手,猛然攫住树干上的什么东西,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又叫又笑。“抓到了!抓到了!”她兴奋地把抓到的东西呈现到朴孝宁眼前。“瞧,金吉丁,很漂亮对不对?告诉你,牠可是吉丁甲中色彩最艳丽的一种,不要说抓到,见也很难见得到呢!”朴孝宁附和地点头赞同,两眼却盈满困惑,根本就不懂她在说什么。韩芊卉宝贝兮兮地把手中的昆虫放入河永敬提着的木箱子里,再继续朝另一头走去,东张西望。“刚刚那是雄的,如果能再找到一只雌的就太好了。”朴孝宁跟在她身边。“芊卉,我想请问一下。”“什么?”朴孝宁往不远处的溪水瞄了一下。“我注意到了,你总是避开水,为什么呢?”“我怕水。”韩芊卉漫不经心地说,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周围。“怕水?”“我曾经差点淹死”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再瞅向他。“你会游水吧?”“当然。”韩芊卉点点头,然后望向水潭,半晌后,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教我!”眸中猝然涌现赞佩的眼神“可以。”朴孝宁说。“你真有勇气。”韩芊卉耸耸肩。“不是我有勇气,而是身为科学家,头一个要遵守的原则就是同样的错误绝不再犯,为了遵守这项原则,我一定要学会游泳,才能避免陷入同样的危险。”所以,自这天开始,除了抓虫子以外,他们又多了一项活动,时间也因此变得有点紧凑了。白天,他们在山里忙,黄昏前回到宅子里,韩芊卉又要忙着处理抓来的昆虫,还要教他英文以及翻译那本原文的仪器制作,百般忙碌之下,她却更显得精力充沛,兴致高昂。闲闲喂蚊子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