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长叹一声，索性关了程序，垂着头，专心冥思苦想怎么道歉。
傅斯陆淡淡地瞥他一眼。他很少看见哥哥这样冷淡和不耐烦的眼神。
那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一次。你现在随时可以出去，没人拦着你，没人逼你留下。”
商怀羽小时候生过气吗？也是有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小家伙非常好哄，只需要一块巧克力，小家伙就会立刻恢复甜甜的笑脸，抱紧他的脖子黏糊糊地喊他“鹿鹿哥哥”。
昨天商怀羽也生了气，可是后来面对哥哥时，他仍然是笑着的。
他的手被傅斯陆甩开，接着，冷冰冰的一句话，刺进他的耳膜里。
他一向这样，下决心要做的事，那就该拿出最认真的态度来。如果错了，那就该好好反思。
“我……”傅斯年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大脑却懵住了。
他看着文档上那些深沉忏悔的语句脸色爆红，立即颤抖着手删除掉了。
在纠结了一整天后，他还是决定跟商怀羽道歉。毕竟，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应该在那一刻那样对待商怀羽。
正准备模拟第二遍的时候，家门“叮”一声打开了。
“年年哥哥！全世界我最最最最最喜欢年年哥哥！”
等他在脑内把所有的场景都模拟了一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晚。
他听着舒心极了，却忍不住逗小家伙：“那我哥呢？”
傅斯陆慢慢套上衣服准备去浴室清洗，同样也没有看他一眼，他却实在忍不住，抓住了哥哥的手腕。
然而，删完以后，脑内却还是回旋着那些字句，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再认真工作。
他终于想好了一套道歉的流程，从说什么到做什么，每一个细节都规划好。甚至连商怀羽可能的反应和他应该怎么应对，都通通想好了。
诚恳是必须的，但是要怎么表达他的诚意呢？郑重其事地道歉，还是再承诺一些什么……
傅斯年此刻一片混乱的大脑，忽然就回忆起了商怀羽七八岁的模样。
傅斯年怔怔地看着商怀羽冷淡的眼睛，好不容易想起的那些说辞，忽然全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被傅斯陆这么说，他脑袋里嗡一声变得空白了。他很想立刻反驳哥哥，告诉傅斯陆他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之前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动不动就撒娇的商怀羽，他倒不会这么紧张。
但那一刻内心这种反驳的欲望、这种强烈的不甘愿让他明白，他其实……是想留下来的。
他竟然一时卡了壳，千言万语堆叠在脑海里，却找不到那句对应的。傅斯年急得直想跺脚，汗一下子渗出来。
傅斯年认真地反复思考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回味昨天的每一个细节，把自己心里的纠结全部咀嚼一遍。
可是昨天，他见识了商怀羽另外的那一面。他吃不准，小时候那些道歉的方式，对这样的商怀羽还有没有用。
“要么接受，要么，滚。”
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傅斯年噌一下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商怀羽。
“哥，你……你真的愿意？！”
“你还在啊？”
小家伙瞬间露出相当苦恼的神情。好一会儿，才掰着手指头说：“我，我最、最、最、最喜欢鹿鹿哥哥。”
傅斯年呆呆地看着商怀羽的背影。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冷淡的商怀羽，见得更多的，一向是笑眯眯的商怀羽。
商怀羽站在玄关处，看见他了。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惊讶似的“咦”了一声：
刚刚他想的是什么来着？见到商怀羽回来，第一句话是……
那个笑，倒是和小时候吃到巧克力的神情很像……
昨天商怀羽睡完了傅斯陆以后，只是跟哥哥交代了几句话就自顾自上了楼，留下他和哥哥在客厅面面相觑。
其实，从昨天推开商怀羽的那一刻，他就隐隐感到后悔了。他已经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冲动促使他推开商怀羽，但是事后面对商怀羽的冷淡，他内心很煎熬。
傅斯年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可是他不太愿意面对那个答案。
“嗯？”他立即发现其中的区别，“为什么少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商怀羽见他呆住，又说，“我以为依你的脾气，应该不会留下来了呢。”
他算来算去，都没有预料到商怀羽这样的反应。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局促、难堪和尴尬，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他想留下来，这毫无疑问。
商怀羽却没有再多说，只是看他一眼，就上了楼。
单活儿，一边在脑海内模拟该怎么跟商怀羽开口。
连“年年哥哥”也不叫了。
傅斯年写写又停停，面前的代码页面不知不觉变成了Word文档，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打下了一大段道歉的话语。
这话，显然不像乐意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