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的掌门眼下,作为掌门,时青旻确实年轻了些。眼下如此年轻,自然也可以想到,当初,在刚刚接任掌门的时候,他更年轻。那时候,他不过十六岁,身边的时眠星,也只有八岁。按照常人的想法,青春年少,就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佩服,也实实在在是可喜可贺。然而就是在继任大典当天,这位少年很明显的,并不高兴。不止他,整个东旸谷,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虽然是张灯结彩,也按照以往的规矩请了其余三大仙门的来观礼并接受他们的道贺,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各处装饰隆重程度明显是减半的,甚至彩绸也少有暖色调,青色蓝色反而是多一些。对于时眠星来说,他倒是不在乎彩绸的事,反正四岁之前,他和山间的妖鬼Jing怪厮混长大,人事不通混沌未开,是四岁的时候才被时青旻带回山门的;他分不清排场多大算是大,什么样的颜色算是热闹;他只关注今天山上大开宴席,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一大早醒来,他就兴奋地蹲在床边死死盯着时青旻的脸,等他醒来,要他带自己去逛逛,吃好吃的。时青旻并没有睡着。面对这样的大事,他是想睡也睡不着的,只是想着要养Jing蓄锐,于是便闭目养神,保持一副睡觉的样子。既然是看起来在睡觉,某种程度上,他也不算是醒着。或者说,即使是睡着了,他不想醒来。他非是贪睡之人,只是觉得,睁眼所见,皆非所想见。那么还不如,一直闭着眼呢。到底容不得他继续拖下去,远方早钟已响,无论是否欢迎,新的一天,新的早晨,依然如约而至。时青旻睁眼了。一张白白净净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圆圆小脸,就这样第一时间出现在面前。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欢快地扑闪着,小嘴咧开:“旻哥,你醒啦!”时青旻笑了,坐起来:“我原以为今日难熬,睁眼皆是不愉,不曾想一眼见你。”时眠星没听懂全文,只听懂一句“不愉”,赶紧蹦蹦跳跳抱了时青旻的衣服来:“旻哥旻哥,莫要不愉,我们去吃好吃的!昨夜厨房里就备了许多,我都瞧着了,我们快去偷来吃!”
时青旻这回笑出了声,摆摆手:“我从此,不能掩护你去偷吃的了,你也不能再叫我旻哥了。你去找青秋吧,她今日恐怕也是坐不住的。”他站起来,走过时眠星身边,走向衣架。衣架上,深紫色的大氅静静的流淌而下,反射出的点点星光折射其上,使得这件大氅看起来熠熠生辉;滚边绣的云纹又平添了仙气。这件长袍,便是东旸谷掌门的大氅。他看着它,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从此之后,你归我门下,你叫我师父。”时眠星被指派要去找的人,时青秋,是时青旻嫡亲的妹妹。修仙之事远离尘世,又辛苦非常,少有家中子弟都送去的。二人的父亲时云驹当初本来也不准备将两个人一并送到山上,怎奈何自己这一脉于族中势微,依托仙门或许更有出路。加上世事难料,在他同妻子冉玉镜双双亡故之后时青秋彻底无人看顾,便也只能跟着哥哥上了山。好在时青旻的师父,霍倾阳对二人极为看顾,几乎视如己出,倒是也缓解了兄妹二人的忧伤之心。可惜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景不长,两个孩子刚刚长成,霍倾阳便又撒手西去了。他去的突然,掌门的位置就这样沉甸甸地骤然压在了时青旻的肩上。新丧新喜,在东旸谷的云虚山上来回交织,才织出如今悲喜交加的空气来。青秋自然也在这种氛围之中悲欣交集,但是此刻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哥哥。今日主角是他,悲慨多于客不尊,欢喜多于礼不合,不悲不喜又难免显得木讷,仿佛无论如何都不得体。她很难想想哥哥将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众宾。转过一株青松,白墙灰瓦的小院木门洞开——这是掌门的寓所,结庐。结庐高高的门槛上坐着时眠星,他正在抽泣,看见时青秋,立即咧了嘴,含糊不清地哭着:“姐姐,旻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叫他旻哥了,都不陪我吃好吃的了!”时青秋好笑又好气,上前躬身敲了他一栗子:“笨蛋,笨死了!你旻哥要当东旸谷掌门了,自然不能同你如往常般笑闹了。他现在急需自己的嫡系人马,所以要收你当入门弟子,你哭什么?”时眠星不哭了:“什么意思?”时青秋直起身来,原地转个圈,腰间的铃铛乱响一通。她抬手拍自己脑门想表达自己的无奈,觉得齐刘海的遮挡影响手感,于是一只手把刘海掀上去,一只手重新拍了脑门:“你真是笨死啦!这么说吧,你旻哥以后要教一些连我都不给教的法术了,只要你叫他师父就行,懂了吗?”时眠星跳起来跑回里屋,跪到时青旻面前就磕头:“师父!”青秋追进去,看见端正跪在掌门大氅前的时青旻被吓了一惊,正想说什么又背过身拭泪,叹口气,走过去从衣架上取下大氅:“来,哥哥,我给你穿上。”时青旻看着袍子:“我不敢。”时青秋没说话,看着他,执着地举着手里大氅。时青旻低头拉起时眠星:“眠星,一会儿我向众人介绍你时,你正式拜师时,我再应这声哎,在这之前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好吗?”时眠星看看衣服:“那你也要换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