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很容易想通,陶岭冬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说:“他们大概是想让你有去无回。”纪清洲垂下眼睑:“若你侥幸未得疫病,那此次平乱,便非普通百姓与仙者之矛盾。”沈留容哑然,他自是听懂了纪清洲话里的意思,怒极反笑:“……是呀,我是白沧学府的学子,同样是仙门弟子,我的身份与西城门派弟子的身份相同,此番平乱,就直接将祸水引到白沧学府上了。”“好一招祸水东引!”唐睢瞪大了眼睛,拳头骨节被他捏得发出几声脆响。白沧学府虽是百年学府,但和五门八派也是平起平坐,若是真斗起来,聿京定不会偏袒,闹到东帝惊雨阁去,更不会有什么好事,而坐观仙门内斗,得利的渔翁自然是资质差的沈究这边。“罢了,走吧。”沈留容倒也不慌,反正他也不怕沈究,恶人自有恶人磨,沈究自有他宝贝儿子沈长泊斗,而沈长泊,也斗不过他。西城天气诡谲,他们踏进西城左半城,只走了几步路,飓风便挟着暴雨扑打过来,天色Yin沉漆黑,雷声震耳,如野兽嘶吼,刺眼的闪电撕裂天空。陶岭冬他们身外罩了一层护体灵气,身上干爽,丝毫不受天气影响,只是这里荒凉得惹得众人齐齐皱眉。这半城中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滂沱的大雨打得地面溅起一阵尘土,chaoshi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门窗闭得极紧,一丝缝隙也不露,就连大风卷走几户人家屋顶的茅草,屋顶破败无所遮蔽,也不见有人开门去捡。沉默压抑得过分。陶岭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出不出声,他只得扫了扫其余三人的脸色,沉默而凝重。踏上一座木桥,他垂首盯着污浊的河水,神色微动,这水怎么还泛着点绿?就在他惊诧之时,一旁的纪清洲留意到他的神情,抿了抿唇,从储物袋里拿出和小葫芦装了一些。或许有用,纪清洲想。“走。”纪清洲低声喊了一句。陶岭冬也看到了纪清洲方才之举,弯了弯眼睛,笑着应他:“嗯。”心中道:知我者,清洲也。刚走十几步路,走在前面的沈留容却蓦然驻足。眼前之景不可谓不震撼:户门大开,只是尸体横陈,死相扭曲且痛苦,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竟铺成了一条路!唐睢只觉喉头像是被什么鲠住了似的,艰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陶岭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前,蹲下来。手指拨开尸体杂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脏兮兮的稚嫩面容。
这是一具女童的尸体,她的右耳被活生生地撕咬下来,脸上也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长条斑块,像是能腐蚀人rou,而她这处伤口已经血rou模糊。再看残破衣服下遮蔽不到的手臂,也有这种长条斑块,唯有一双脚,脚背青筋明显,根根分明,脚趾白得僵硬,宛若泡皱了又被太阳曝晒过后的白纸,而从脚踝至脚趾,却没有这种长条斑块。“……清粥同学,”陶岭冬鼻子一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认得这种病吗?”纪清洲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沈留容和唐睢也不闲着,纷纷检查其他的尸体。同样的症状,双耳都被撕咬,左右耳和双耳皆有,身上都有大小、长度不一的长条斑块,一双脚都是青筋暴起、脚趾僵白。不过唐睢仔细,发现尸体的一对上牙和下牙都突变尖利。陶岭冬过去,随手捡了一根细木棍敲打,细木棍却折成了两段,可以看出这牙不仅尖利还坚硬。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想,这尖牙会不会是撕咬他们耳朵的凶器?“小睢,你碰到他们的唾ye了吗?”陶岭冬问道。唐睢摇头,晃了晃他套在手上的丝帕:“雪蝉缎,防水着呢。” 疯子见查不出什么,众人只好继续前行。尽量避着冒犯到这些铺陈的尸体,陶岭冬走得小心翼翼。左半城这些百姓,生前遭受了如此天灾,死后凌乱地扔在这里,连坟都未立一座,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悲哀。走过这条尸体铺就的路,一阵大风刮来,一块牌匾“啪嗒”落下,摔了个粉身碎骨;路边还有没来得及收的小摊,摊上的物件散落一地,被尘土掩没。“……对,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空荡寂静的城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锁链的声响和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佝偻着身躯,将坛中的ye体泼在横卧的尸体上,又“啪”地将坛子摔成碎片。“你要做甚!”唐睢冲他大喝。那人全然不顾唐睢的大喊,只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疯疯癫癫地咒骂:“去死去死去死!”太远的尸体他泼不到,便粗暴地掷出坛子,也不管砸在谁的身体上,浓郁难闻的酒气熏得陶岭冬有些头晕。见酒都泼完了,那人更疯了,他掏出几个火折子,通通扔到浸泡在酒里的尸体上,霎时大火熊熊燃烧!陶岭冬屏住呼吸,右脚一蹬,施展轻功掠过尸体,落在那人身后,二话不说就掐诀凝出锁链把人捆住,向后拖出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