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纪州这时没动,先是观察了一下纪恒的表情,然后弯着腰,像是想要缩起自己高大的身躯一样,扯着被子宛如沮丧的大狗,近乎讨好地压低上身,小心问着:“去哪儿?”
期间,担心找来的老师会看弟弟年幼便欺负弟弟,纪恒还在纪家按了不少摄像头。
而纪州讨厌霍隼。他讨厌霍隼叫纪恒的名字,也讨厌霍隼把自己送到人际关系复杂的校园,逼迫他去适应新的环境。但同时纪州也感激霍隼,心道如果不是霍隼逼着他去了学校,找了老师教导他人际关系与情绪定位,他大概需要走一段弯路才能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不喜欢看纪恒围着霍隼转是因为他喜欢纪恒,嫉妒霍隼。
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不承想第二天一早他人还没醒,纪恒便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清亮的眸子里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冷得要命,难得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对外时的坏脾气。
可纪州对着这样的环境却没有感受到平静,只有不耐烦的燥意。
纪恒从不会拒绝霍隼的任何要求。
人若来到这种环境里,只需一草一木一流云,搭配清风几许,便能卸下生活在城市里的烦躁只归于静。
听到这声巨响,还未见过兄长如此表现的纪州顶着一头乱发,傻傻地坐在床上没动,一时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对方。
纪恒的脸色起初很不好,随后见纪州有些紧张,就收起来脸上的怒意,改而不情不愿地扯出一个笑脸,语气古怪地说:“既然起来了就收拾一下吧。”
那饼上的芝麻密密麻麻的。
小时候看了还不觉得不舒服,只觉得芝麻多一些很香。等到长大之后再看,倒觉得那些小小的芝麻都是一个个让人恶心的小窟窿……人对着那些窟窿时间长了,不免有点窒息……
他慢步走到纪州的面前,长腿分开,蹲在纪州的面前,懒洋洋地说:“送你去学校。”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又发起了神经,很快眯起了眼睛,一边伸出手掐着纪州的肩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纪州一句,“你开心吗?”
霍隼如今住的山间别墅不是霍家老宅,而是霍隼为了纪恒在a市安的另一个家。这里的建筑风格不是简约的现代风,而是古中式。别墅占地不大,风格纤巧秀丽,雅致的门院与不远处的湖泊和山景相连在一起,宛如藏在烟雨春色里的一幅古画。而庭院内没有种太多的珍贵花朵,负责打理庭院的人只在门前留了一棵如云如画的罗汉松,既保留了青山之内的自然韵味,又有古朴的清雅,颇像是藏在深山中的古寺,周围皆是娴静之美。
换而言之,在走出纪家之后,他确实成长了。
与那时的纪州一样,对监控器感到窒息的还有纪恒找来的老师。顶着一直被家长监视的压力,纪恒找来的那些家庭教师通常不会做一些让纪州不快的行为。讲课时纪州若是不愿听不愿学,他们也不会逼迫,只会像机器人一般完成程序里标记的任务,将那些书本里藏有的知识以死板的方式念出,从不理会纪州听没听到,听没听懂。而纪恒从不在意弟弟的学习成绩,导致纪州并未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方才还在笑的纪恒听到这句话瞬间冷下了脸。
纪恒留给纪州的玩具通常都是一些雕刻类,手工类的东西。只是后来纪恒
纪州想了一下,没有回答开不开心。他了解纪恒的心思,知道纪恒看重自己,所以不懂为什么纪恒明明不想让他外出,却还是把他扔到了危险的外界。从这一刻起,纪州隐隐猜到了一件事情,为此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试图替纪恒开解,故意把纪恒听从霍隼话的行为推到纪恒在给霍隼卖命,为此必须听人安排这上。可之后纪州又发现了,纪州对霍隼言听计从不是因为他在为霍隼卖命,而是纪恒对霍隼有着近乎盲目又偏执的崇拜式保护欲。
缺少了家长的叮咛监督,早已与社会断开联系的纪州不懂学好与不学好的差距,一直都是怎么开心怎么玩。
这话倒不是在指责纪恒之前拦着他成长,没有给他找好老师,而是在懊悔自己过去的胆怯,致使纪恒担心他的忧虑加重,只给他找了老师来家里授课。
纪州曾经数过。
当然,纪州也没有手机。
许是怕弟弟一旦接触了太多花花世界里的绚丽场景,就会不顾自身安危到处乱跑乱逛。总担心弟弟也会如养父母那般突然死去的纪恒没有在这个家里安装电脑电视,只以枯燥乏味的日常,尽可能的消磨掉弟弟对其他事物的好奇心。
有着这件事打底,即使霍隼提出的要求涉及了纪州,纪恒也会忍着不悦选择接受。
荒废学业的日子过得很快。
家里摄像头都多得就像是纪州小时候随着母亲去西江时吃的芝麻饼。
纪州看出了这件事,心里瞬时多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就开始无比讨厌这个逼迫他来到豪华囚笼里的男人。?
纪州讨厌门前的那棵罗汉松,他总觉得那挺拔清雅的乔木颇像是总静坐在别墅里的霍隼。
不过说是玩,其实在纪家的纪州能玩的东西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