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璎读出了同样的执拗与隐藏的疯狂。
她只能安慰自己,魏琰并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可是……凡事总是会有例外的。
更何况,如今的魏琰,她已经完全不了解了。
梁璎想着这会儿入京的淮林,就像是看见了羊入虎口一般,惶恐不已。她怀孕的消息如今周家上下都知道了,魏琰那么多眼线,这会儿定然也是知晓的。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梁璎略带急切地铺开了纸,开始研墨之时,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
写什么?给谁写?她在心里一一计划着。手不自觉地停下,轻轻搭在了腹部上。
这会儿仇恨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她只要淮林能够平平安安,她孩子的父亲,一定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周淮林才刚到京城,还没进周府,就被人拦住了。
“周刺史,”来人做宫里太监的打扮,这会儿满面笑容,“您一路辛苦了。太子殿下邀您前往东宫一叙。”
是太子那边的人。
周淮林没有立刻动作:“本官刚到京城,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如此仪容去见太子殿下,恐有失仪。”
“唉哟,”小太监略微尖细的声音笑了笑,“什么失仪不失仪的,太子殿下哪里会介意这些?”
这里虽是人来人往,但周遭总有若有似无的视线在往这边聚着。
周淮林又瞥了一眼小太监身后的人,这阵仗有些过于大了,如果仅仅是为了传给他,接自己去东宫,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微微思索了片刻,他也就点头应下:“有劳公公带路了。”
这小太监他先前在宫里的时候确实见过了两次,是跟在太子身后的。
这京城若说只有一个人想要保自己平安,那就只有太子了。跟在后边的周淮林想到这里时,心蓦然一软。
他的妻子,真的是一位很好的母亲,所以才能教出来太子这般的孩子。
宫中的射箭场上,文杞正在练习射箭。
他目光锐利,手臂有力,张弓拉箭的动作一气呵成,嗖得一声,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
小小年纪已是皇家姿态尽显。
太子的武艺师父不住点头,对在一边观看的皇帝连连讚叹:“太子天赋高、悟性强,更重要的是,吃得苦,又极为自律。如此储君,是大魏之福。”
没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的,即使是这段时间一反常态总是神情郁郁的魏琰,这会儿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与欣赏。
不多时旁边走过来一黑衣人,对魏琰低声开口:“皇上。”
魏琰笑意敛起,手微微拂了拂,四周的人都往一边退去。
那黑衣人这才继续禀告:“东宫的人将周大人接走了。”
送笔
场上, 太子射完了最后一箭,依旧是正中靶心,惊人的准度让场上响起一片讚扬声。
但少年要比同龄人沉稳得许多, 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喜意, 将手中的弓递给一边的宫人后, 看了一眼还在那边观看的父亲, 就抬脚往那边走去了。
下人们都离得尚远, 他走近后叫了一声:“父皇。”
好半晌, 没有得到回应。
文杞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甚至能辨别出其中失望、难过, 想要责怪却欲言又止的挣扎。
最终, 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那紧绷的氛围还是一点点缓和下来了。
“你将周淮林接走了?”
他虽然问了, 语气却还是柔和的。
文杞也并不意外他这么问,他既然接走了周淮林,自然是就已经做好了应对魏琰的准备,所以沉着冷静地回答着。
“今年夏季峻州几个月大雨,却未出现一处大坝决堤, 未出现大规模的百姓伤亡, 更是未形成重大灾情。全赖于周刺史的提前准备与连日奔波。此番结果极为少见, 儿臣是想与他探讨一番。”
魏琰手指点了点椅把没说话。
文杞这时抬头看过去, 又道:“父皇招周刺史进京,不也是为了询问此事吗?儿臣也觉着,他当为各州表率,更值得父皇嘉奖。”
他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提醒魏琰, 那不仅仅是母亲如今的丈夫,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良臣。
魏琰却是没有顺着他的话, 而是径直问他:“你是怕我会对他不利吗?”
文杞低头:“儿臣不敢。”
他以为父亲还要继续问,却听男人突然转了话题:“刚刚的箭射得不错。”
猝不及防的讚扬让文杞微微一愣,他抬头,只见父亲飘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武艺这些功课,你适度即可。”男人说时已经起了身,还问道,“用过午膳了吗?”
魏文杞回答:“未曾。”
“那就一起去吧。”
文杞顿了顿,才终于跟上了父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