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子确实说他故意留的。
周淮林都留了呢,应该是梁璎喜欢的。
他长得可比周淮林好看多了,留胡子也会比他好看的。
“好看吧?”他问。
文杞倒是没想到他这般油盐不进,于是不再掰扯这个了,而是直入正题:“父皇要南下?”
男人这次头也不抬地回了:“嗯。”
“朝廷怎么办?”
“重要的事情我都已经处理过了,其他事情,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接手了。再者还有丞相他们帮你,”说着,他看过来,“你不会是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但现在根本就不是信心的问题,文杞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要去见母亲?”
两人视线相对了好一会儿,魏琰先移走了目光,他若无其事地挑出了一件平安金锁放在手中把玩着:“皇帝巡视本就是历来皆有的,怎的?朕巡不得吗?”
文杞发现了那平安锁的大小一看就是为小孩子准备的。
他不想让魏琰去见母亲。
上一次就是见了一面后,父皇逃避了五年的感情突然迸发而出。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见面以后,他会不会无法再忍耐这样的分别而去强迫母亲?
可他是皇帝,是只要愿意,就无人能改变想法和决定的皇帝,包括自己。
文杞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转身离去。
这反应终于让魏琰抬头看了一眼。
儿子的背影里都写着恼怒,魏琰知道他在生气。这在平日里当然是要紧的,但是现在……
他重新低下头,继续在那一堆的宝物中挑选着合适的物品,眉梢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至于现在,当然是去见梁璎最重要。
不……也不是去见她,魏琰纠正着自己,他只是去体恤民情而已。
有了孩子以后,时间都像是快了许多。岁暖过周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叫娘亲,会不太稳地自己走了。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娘”,周淮林带岁暖的时候,都会偷偷教她叫娘,好在这聪明的小丫头不负他的期望,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娘”出来的时候,众人都笑着打趣:“诶呀,小小姐果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这家里谁最大。”
梁璎把女儿抱了起来。
这一声“娘”,不知怎的,让她的心,一瞬间被狠狠触动。
仿若是时间的旋转,过去与现在在某一刻重迭,让她想起文杞第一次叫自己母妃时的模样。
残缺与圆满,原来当真都像那月亮似的,会不断地循环往复。让她重复经历失去与得到。
肩上突然多了重量,是周淮林拍了拍她的肩。
梁璎曾经也遗憾自己无法叫一声岁暖的名字,无法应一声她的“娘亲”,可此刻都释然了。
哪里能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呢?或许就是有这样的残缺,才让她不至于觉着如今的一切都太过虚幻。才能让她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无论是曾经的苦难,还是如今的幸运。
岁暖的周岁宴没有过去太久,周府就陷入了空前的繁忙之中。
原因无他,皇帝南下巡视各州,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峻州。周淮林作为峻州刺史,周家很有可能要接待皇上,是以上上下下都尤其重视。
这几日家里不是修缮陈旧的墙壁砖瓦,就是移植了不少盆栽点缀花园。
梁璎这日还发现院里的下人都少了些。
丫鬟跟她解释:“说是皇上要亲临,怕我们不懂礼数,最近都轮流去听课哩。”
甚至还有心思活络起来的,来跟梁璎打听皇帝的喜好:“弟妹之前不是在宫里待过吗?知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梁璎微僵,不过还好她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周淮林就回来了,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出去。
周淮林送人出去,梁璎在里间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哎呀,就是试一试嘛。这家里真的是要出一个娘娘,也是光宗耀祖之事。”
周淮林回了什么,梁璎也没听清。她的心情自知道了魏琰要来就不太好了,这会儿也是神情恹恹地靠在床边。
隔了一会儿,周淮林才重新进来。
他还抱着岁暖,小家伙一进来,就含糊不清地叫着娘亲。听着她的声音,梁璎脸上不自觉就转为了笑意,人也坐正了,对女儿伸出手。
周淮林将岁暖放到了地上,小家伙迈着不甚稳当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娘亲。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将梁璎的不悦一扫而空,她在岁暖快要靠近时就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有些重了,再有两年她就该抱不动了。
小家伙手里还拿着一小块梨在啃,被母亲抱住后,就将那梨往母亲的嘴边凑:“娘……吃……吃。”
梁璎哭笑不得,亲了亲她的脸颊。
也好,她想着,让魏琰亲自看看也好,看看他失信了的所有安乐,自己如今都已经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