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无依也不着恼,收了脚凳跟上林阙。
此处驿站不大,仅有一顶凉棚,驿站内还歇着另外一群人,或站或坐,打扮随意,状似普通旅人。
但闵无依只消打量一眼,便知这一行人绝不简单——他们看似姿态随意,实则错落有致地将一个靛衣少年围在中间;十几号人聚在一起,却无一人玩笑闲谈。
由此可见,这一行人当中,靛衣少年身份尊贵,其他十余人皆是他的护卫或随从。
闵无依偷偷观察着那群人,那群人也暗中留意着闵、林二人。
那靛衣少年,更是自打林阙停车下马时起,便已肆无忌惮地朝他们二人打量了好几眼。
闵无依无意与对方交流,找了个最远的位置,掸了掸座位上的灰尘,请林阙就坐。
林阙气性未消,自是不会道谢,冷淡地坐下,将闵无依视作空气。
不远处,一侍卫俯首在靛衣少年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极低,低到林阙甚至不知道有人说话,但这声音却悉数收入了闵无依耳中。
那人在说:“少主,彼二人功夫深不可测,我们还是走吧。”
靛衣少年微微摇头,又朝林阙二人偷偷瞟了几眼。
闵无依不禁暗嘲:说我深不可测也就罢了,林阙算哪门子深不可测?他是压根没有功夫。
闵无依佯装不察,若无其事地从马车上取了水壶,以壶盖作杯,倒上水轻声问:“主子,喝水吗?”
林阙早就口渴了,但就是不搭腔,也不动。
闵无依无奈地轻叹一声,将壶盖塞到了林阙手中,林阙立马将手缩进面纱,喝了个干净。
林阙其实很想问问闵无依,他们昨晚不是还在青龙饭庄吗?怎么一眨眼就离开了岩崖镇?他们几时动的身?此地又是哪儿?
但他还赌着气呢,岂有主动向闵无依搭腔的道理,于是只能憋着一肚子问题,继续扮高冷。
闵无依好似看透了林阙心思,主动说道:“主子,我们昨夜动身,此时已经行路几百里,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丹城了。”
林阙虽不言语,心里却因为解了惑,稍微舒坦了一些。
闵无依又道:“主子放心,昨夜大家饮了酒,义兄睡得熟,必不知隔壁发生了什么。”
这番话藏头匿尾,别人听不懂,林阙却不可能听不懂,罩在面纱下的脸微微发起烫来。
闵无依:“属下临行前给义兄留了书信,并非不辞而别,此时义兄想必已经看到信了。”
闵无依确实留了信,不过信里说“愚弟临时起意,改道往东,义兄勿念。”实则,闵无依一路南下,已然行至江南。
面纱微动。林阙一想到昨夜的事情,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此间有外人在,闵无依真想掀开面纱欣赏一下师父恼羞成怒的表情。他压了压心头的邪念,又倒了一杯盖水给林阙喝。
不远处的靛衣少年忽然噗嗤一笑,道:“有趣。”
声音不大,却足以引得驿站里的众人齐齐朝靛衣少年望去。
林阙透过白纱,循声望去,这才留意到驿站另一方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雍容贵气。
林阙久不涉世,原本对一切新鲜的人或事都很好奇,但那少年骨子里自带的高人一等的傲慢,令林阙敬而远之。他从纱幔里望了望闵无依,后者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阙心下稍安,但那靛衣少年又发话了。
“二位公子是要去往前面的丹城吗?那里我熟,不如我带你们入城?”
林阙心知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刚要回话,却被闵无依轻拍了拍手臂,以示噤声。
闵无依缓缓起身,状似无意地踱出几步,堪堪将林阙挡在自己身后,拱了拱手道:
“在下一介布衣,随主家行走途径此地,不慎惊扰了丹阳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林阙更是偷偷偏过头,在面纱下努力瞪大眼睛张望——这少年是……郡主?女的?凭何看出来是位女子?
那十几名随侍更是紧张,甚至有几人已经将手摁在了佩剑剑柄上。
原来,这女扮男装的靛衣少年,便是丹阳郡主——萧怜伊。其母是女中豪杰、丹城城主胡百霞;其父萧方楚,曾经也是名噪一时的江南才子。
可惜,才子佳人并没有造就一段佳话……
话说十六年前,萧方楚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擅长音律、又通诗画,成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得了不少江南名门闺秀的青睐。
某一日,萧方楚路过丹城,与丹城城主胡百霞相识于酒宴,二人互生好感、一夜风流。
事后,率性的胡百霞昭告天下,要嫁于萧方楚为妻。但此事未与萧方楚预先商量,生性自由的萧方楚压根儿没有与胡百霞成亲的意思,直接公开拒绝了这门婚事。
胡百霞一怒之下,将人扣了下来,强行与萧方楚拜堂成亲。可惜,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二人完了婚,但萧方楚却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