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观上路那天,几个邻居叔婶来送他。
晏观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大人走后也是好好的把手艺传下来,乡里乡亲的大多受过其恩惠。
青黑的刺字在额角,一身邋遢,晏观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低声劝着大家不要送了。
“小晏大夫,去了梁洲,安定下来给大家来信”
“晏家的药铺大家替你守着”
……
晏观听着有些眼热,哽咽着道谢。
他想,天命如此,好歹还有人间温情撑着自己。
出了城,天一日日热起来。
押送的官差揩着额上的汗,借着树荫在路边坐下喝水。
晏观扛着七斤的行枷早就撑不住了。他是做大夫的,平日里也少有干重活的机会,又受了牢狱之灾,身子板比寻常男子更瘦弱些。
官差招手让晏观过来,掂量了一下枷板,立刻被上头的铁皮烫了。在太阳底下走着,能不烫吗?
“啧,年纪不大,倒是能抗痛”,说着拿了腰间的钥匙把行枷开了。
“松快松快吧”
晏观哆哆嗦嗦取下,肩膀上被压得血rou模糊,官差都不忍看。
晏观在牢里时,泪就已经流尽了,路上遭的难再疼也不过是沉默的清洗上药。
这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赶着立秋前把人押送到了边境。
“得了,拿好你们的凭书,倒时候有人来领”,官差吩咐完便将摊子撂给了这边的管事,转身去集市上喝酒打牙祭。
他们刺了字,便是为奴为隶,街边的流氓无赖也能随意打杀,谁心里都没底。
先前那个向晏观讨药的大哥死了,天热,伤口烂了没熬过来。
管事得把他们还有之前滞留在边境的流犯带去甘州,那儿是王帐所在。
路上显然不好过,晏观常常缩在队伍中间,唯唯诺诺的也不作声,这样能少挨些鞭子。
梁洲的秋比南方的冬天还冷,晏观踩着满脚的冻疮终于走到了甘州。
怯生生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官署,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飞檐翘角的,倒是气派。
他早先以为这边的人都比较野蛮,住的也是帐篷,没想到这边的集市跟梁朝并无大致,只是人少了些,想来是受了梁朝文化的影响。
梁洲虽然受封梁朝,但官员多是兀甘人。
来的领事生的高大,一脸横rou,胡子毛糙,对人也不大客气,不过没动手,语气硬邦邦的把人吩咐了。
晏观几个人排排站,等着安排。
大胡子走到晏观面前,一双手跟个铁钳似的捏住他的肩膀来回晃,好像是不满他的羸弱。
晏观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安排自己去洗恭桶啥的,那真是要了命了,连忙道:“我会一点医术”
大胡子抬起眼好生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医士?”
晏观忙不迭的的点头。
大胡子喉咙里发出一点笑意,“去王帐服侍吧”
王帐是兀甘王族所住,不过兀甘风俗和梁朝不同,子嗣嫔妃并不多,王帐也不过是比官署稍微大一点罢了。
晏观松了一口气,去王帐做事总是轻松一点。
过了月余,晏观彻底在梁洲安顿下来。现在的日子和原来自然比不得,但只要小心做事,小命还是能保住。
晏观还发现王帐的实际主子特别少,大多时间都做些扫洒的琐事,医官局的几个大夫看他颇有功底,脑子又聪明,倒也爱使唤他。
平时活不多,之前路上受的伤倒是好好养着了,不多日脸色也比原来好多。
晏观本就生得好,好好拾掇也是清俊,哪怕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待在医官局外头也惹了不少人眼光。
“喂,给我拿点创药。”
晏观正蹲在地下,听到人声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
之间面前少年穿着金贵,毛领、袖口都缀了兽皮,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狼牙,正一脸不善的瞧着晏观。
不知是哪个贵人,反正他谁也惹不起,忙站起来行礼,匆匆进医官局拿药。
拿到药,朝lun这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生的倒是清秀,可惜了,估计是梁朝来的人犯,于是多问了一嘴。
“你犯了什么事?”,一手拿着药瓶子戳了戳他额角的刺字。
晏观脖子一缩,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去,“不知道”
“不知道?”,闻言朝lun一笑,转念一想,“也是,不清不白的冤案多了去了。”
朝lun如今十五,正是贪玩的时候,天天在外跑马打猎,受伤已是常事。
平日里陪伴的都是些剽悍的侍卫,如今见了晏观一个任人揉搓的团子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是兀甘二殿下,你知道不?”
晏观一骇,这二殿下可不就是兀甘王的弟弟,他自然不认识,生怕冲撞了人家,连忙跪下,“小的不知……”
朝lun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梁朝人规矩真多,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