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虎对于一些宫中的传闻更为了解,小声说:“近来总听说,闵家族老想要将闵小郎从宫里接回去住,说是小郎年纪渐长,不能再于深宫久居了。卫世子大概就是为此事回来的。”“嗯?闵玄璧不是和我差不多大吗?”阿四下意识道,“这宫里也没几个人了,这是怕我玷污了他的清白还是怎么的?”绣虎尴尬笑,硬是接上话:“那肯定不能怀疑四娘。闵家教养小郎比起我们这儿养公子要严格些,大约是闵小郎深居简出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让闵家族老忧心呢。”阿四回想身边见过的几个男子,认真追问:“是吗?我看弘文馆的男学子都是这幅文弱样子,就连姬难,也是这样啊。”每个时代有自己的审美,敷粉涂朱就是如今的chao流,且不说皇帝后宫的男人成色,楚王当年对细腰的追求言犹在耳,宋王的爱好是貌美舞伎,舞伎想要出挑身段必然不能差了,身体是非常有力量的,但表面上也是弱柳扶风。再者,朝廷选官也是挑脸面的,皇帝看顺眼的,升官发财都快,长得歪瓜裂枣的,就要往学识下苦功夫才能一鸣惊人。奈何,文采一鸣惊人,也没有外面上的“一见钟情”来的获益大呀。身体健康是必要的,貌美容颜是不能少的,学识更是不能落下,每一手都要抓,且都要硬。就是天下雪姑不明其意, 先依照阿四的意愿让宫人将花草送回,从库房中寻出合适的摆件重新放好。一切妥当后,阿四这餐也吃完了, 她视线扫过屋内的陈设, 突然想到什么,问雪姑:“我有多少财帛呢?”雪姑一愣, 随后笑道:“四娘乍然一问, 我确实是答不上来的。还需回去查一查账簿。”“随便和我说一说吧, 大概的数目就成。不用尺绢计数, 用铜钱。”阿四吃饱喝足,预备数钱。雪姑取茶炉为阿四端上一碗甜茶, 慢慢说:“四娘满月便得公主爵, 食实封一千户。每年所得租庸调换成尺绢, 约莫万贯。再有四时八节陛下赏赐、太子殿下与诸王、宗亲以及诸官员赠礼,且有些不能论价的古玩珍宝,粗粗估计一年百金总是有的。金不大用来花销, 却也有个大致的价格,一金当千贯,如此又是十万贯。再有永业田一百顷……四娘平日吃穿用度一概由内库拨送, 平日里是无甚花费的。除去损耗,日积月累所得全换成铜钱, 四娘库中有百万贯之巨。”“这么多?”阿四险些喷出嘴里的甜汤,一贯约等于一银,大致能抵千文铜钱,时下米一斗便宜些不过十五文。她所拥有的财富, 实在多得让她自己也惊讶。连她都有这样庞大的惊人的财产,年长的皇室宗亲和经年的权贵世家手中所累积的怕不是一个天文数字。雪姑在太极宫里二十年见识得太多, 已经不会再对主家的财富升起惊讶的心思,只是非常平静地阐述。雪姑见阿四饮尽甜茶,顺手再添一勺:“四娘是有要用钱的地方吗?”阿四捧着茶碗说:“嗯,我想在鼎都里选一宽阔院子,收养民间女子读书识字。本想着我是不是能养得起,现在看来就是千百个也是没问题的。”知识改变命运,她顾及不到千万人,能帮到千百个人也是好的。雪姑道:“鼎都内早有这样的所在了,是早年陛下设立的学馆,分文不取,便是先生都是弘文馆中调去的。”初立时,其中多是庶民家的女儿,皇帝游历时捡回来的孩子们也都在那儿长大,时至今日,大多三十许,或是站在朝堂之上,或是远为一方母官。可惜经年累月,不免被有心人看中此间利益,能入学馆门的学生出身愈发好,如今多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和小官家的女儿了。盖因都是女子受益,上头也并未多插手,只是不如往日纯粹,入学的孩子都是不缺衣食的了。阿四升起好奇心:“那我们哪天去看看吧,是在长安县还是万年县?有了前例,我照猫画虎仿一个也省事。”雪姑不阻拦阿四的决定,事先提醒:“如果四娘打定主意,务必要与太子殿下和诸王一并行事才好。”幼子效母不是坏事,但不得不顾忌人心。阿四四仰八叉倒在床榻上:“是该叫上阿姊,管事最麻烦,要是我能只出钱不出力就好了。”阿四兴致起来,不许人提前往学馆递话,让雪姑谁也不告诉,出门时只说要去兴庆宫探望太上皇。阿四推脱了禁军,只带上二三便衣护卫,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是选了又选,最终从垂珠屋里翻出一套她入宫前的旧衣裳。阿四的身量比寻常孩子高,幸好民间制衣多要藏三寸,放开了袖裙,阿四再穿上正合适。宫人找到一双没做完的鞋,将鞋底垫软,外面糊弄一层绢布,算是完成了阿四一身行头。阿四平日里梳双环也不用朱钗,只用头绳绑了,便高高兴兴地出门。
车到学馆附近,阿四下车步行至学馆门口。学馆放开允许女人入内参观的,因其中都是女童,是不许男人进门的。阿四挽着垂珠的手,亲亲热热地喊阿姊,姊妹一般往里走。正是授课的时间,能听见朗朗书声,先生中确有熟悉的面孔。阿四探头探脑的模样落在一个先生眼中,先生令学生们大声诵读,独自溜达出来,问阿四:“四娘今天怎么独自到这儿。”姚先生注意到阿四一身打扮朴素非常,心知是阿四起了玩闹的心思,笑意遮掩不住:“这是微服私访来了?”这是个没给阿四上过课的先生,面孔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阿四压低声音:“我要去三姊家的,路过这地方,听见读书声就进门看看。”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