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与遗憾,一层层、一轮轮地包裹上来,借着林木的交错回声,到最后,叫人都没有时间调整呼吸,只陷入无尽的悲切之中。
——是谁在这里弹琴?
借着树影遮蔽,君黎小心翼翼地往前行去。这一首曲子音域极宽,内中细节却又分毫不乱——琴应该不是寻常的琴,那么……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二十五弦琴”这几个字,已经看到了远远的一抹白色。
难道是她?他眉头微微一皱。她怎么也会来这里,又为什么要在此地弹琴?
琴声忽止,君黎忙往身边树后一闪身。难道她发现了我?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总算肯出现了。”这语声,果然正是那日在茶棚遇见的白衣女子。君黎目光微移,瞥见白衣女子不远处又出现了好几个人影。他松了口气:她想来是对那些人说话。但心随即又提起:那些个人影——又是谁?
君黎的眼力历来不错,目前所在稍稍探头已经可以看见所有人的情形。白衣女子坐在地上,身前架着二十五弦琴,而面对着的竟是一处坟茔。她方才是在对着这坟茔弹奏?这坟里的是谁?莫非是她正在戴孝的至亲?
这个猜测同时已经被否定。这绝对不是新坟,坟头四周已长满了枯草。他想侧个方向,去看那墓碑上写了些什么,却担心动作太大被人发现,只好暂时作罢。
那伙人中为首的已经答话道:“非是我有心不来;青龙谷离此有段距离,我在谷中,并无闻得琴音。”
他们看来是青龙教的人。君黎心道。
白衣女子冷哼了一声。“十年前我不过在此地弹了一刻钟,便有人发现了我;十年后我在此弹了三日,竟才有人出现——看来人死得久了,终究是没有人再会在意了吧。”
为首之人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道:“我不否认姑娘的话;岁月既逝,有些事情,即使有心,却也难以做到了;不过如此说来,十多年前在此出现过的小女孩子,真是姑娘了?”
白衣女子霍然站了起来道:“便是我。只可惜那日你不在青龙谷,否则便不必等到现在,我才来问你关于她的一切了!”
君黎实在忍不住,探出头去,看那墓碑上的字,隐隐约约地看到上面几个大字是“柳使白霜之墓”,边上一行小字,是“星使卓燕泣立”。他忙缩回头来,但这一瞬间他瞥到些那为首之人的脸,总觉得那个角度看来,他似有些面熟。
只听他又道:“十年前我虽不在,内人却将事情告诉过我,只可惜后来遍寻不到姑娘踪迹。姑娘事隔十年仍特地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事?”
“我要问的事情很多,但第一件,当然是要问问,白师姐是怎么死的!”
原来这个“柳使白霜”的是她的师姐,这么说便也是泠音门的人了。君黎心道。照他们刚才所说,十年前白霜就已经死了,那时候这白衣姑娘应该还小,但也来问过一次,却没找到人——不过奇怪,没找到人,等几天也许便能找到,为什么要等过十年?
他这么想着,却忽然一个惊觉,想起了这为首之人来。他见过他,就是当年在那个酒馆,同“程左使”一起来的。如今十几年过去,这人年纪恐不有了五十,加上长相算不上有什么特点,一时竟是没认出来。
“白霜之死——这么多年过去,姑娘原来并没有查到?”那人反问。
“哼,我去哪里查她的事情?这块碑既然是你立下的,这件事除了问你,还能问谁?”白衣女子语声仍是十分不豫。
墓碑是他立下的……君黎在心里说。那么他就是墓碑上所写的那个……星使卓燕?但……依稀记得那时青龙教诸人称呼他时,不是姓卓,也不是称呼“星使”;青龙教既然有了“程左使”,那这些所谓“星使”、“柳使”,应当不是青龙教的称法才对吧?何况“星”与“柳”,若较起真来,皆是星宿之名,是属南方七星——南方是为朱雀,可不是对应青龙。
只见卓燕沉默了一下,忽然面露苦笑。“白霜之死……姑娘可知道,白霜之死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你这老头,少要废话,叫你说便说!”女子显然已经不耐。
“你若要问——那一日,只不过是她奉她主人的命来杀我,而到最后她……”
“说清楚些,她的主人是谁?”
君黎在树后已经听得叹气。这卓燕也算是个脾气好的人了,被一个晚辈女流这般质问,竟然半点不发作,就连手下人似乎也都交待过,一个都没吭声。
但见卓燕是笑了一笑,道:“有些事情,姑娘其实是知道的。白霜有很长一段时日一直会给师门写信,她的主人是谁,姑娘也应该知晓,再要来问,倒显得刻意。”
“我……我为何会知晓?那时我年岁尚幼,白师姐纵是有书信过来,也只有我师父见得。”
“十年前你奉师父之命前来这坟前挑衅,难道她没有将那些往事告知于你?”
“十年前我孤身前来,何曾奉过师父之命?”
“白霜离开泠音门很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