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饮而尽。
“你这是今日第几杯?”刺刺悄悄问他。
程平便笑道:“放心,才第一杯。我留着等回头遇了你爹,还有无意再喝的。”
君黎饮茶回礼,细观程平气色,只见在他清澈的眉眼之间,隐约有丝不那么明显的郁结之气,将另一种原该更轩昂的感觉压抑住了。若再仔细看,他面色微微带红,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原因。
他看起来身体并不那么好。君黎心道。眉间之气似是寒劲,但面色又隐隐犯潮,不知心脉是否有恙。刺刺紧张他饮酒之事,多半是为此。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刺刺便想起道:“还说要带舅舅认识表哥的。”便回头去寻顾如飞,却见他并不在原先所站之处。
“表哥怎不见了。”刺刺嘟囔道。“你们有看见吗?”
正说着,却见顾如飞恰从侧廊转出。刺刺便招手喊道:“如飞表哥,来这里!”
顾如飞只如未闻,便向人群里去。君黎见刺刺便要追上前,将她轻轻一拉道:“算了刺刺,晚些也有机会,现在想来他和义父正忙。”
刺刺便转回身来,道:“好罢,那我们自去兜兜。”
她大概是没意识到君黎在这里住过大半年,只当他头次来一样将顾家庄子的各处一一说给他。程平看起来对这里也算熟悉,原来程家与顾家本是邻居,只是后来因为投了青龙教,程方愈便离了老人,搬去了青龙谷中。最叫君黎吃惊的是顾世忠原来竟也是青龙教中人,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青龙教主逐了出来,还被勒令一家人都不得再踏入青龙谷。
姐姐却还是嫁进去了啊。君黎心道。不知道她嫁的,又是青龙教中的谁?
“所以外公不能来谷中看我们,只能我们时不时出来看看他了。”刺刺接着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爹和娘都不肯细说,我也是听旁人说,说过了世的大舅舅,原本是青龙教右先锋,他过世之后,外公只好重新出了山,也担当过一阵这位置,但没多久便被教主不念旧情地赶了出来。程叔叔也去求过好几次情,要教主允许外公重新回去,但……如今也过了十多年了,教主仍然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外公看来也死了心,就专心打理顾家在徽州的地业,反倒挺有声色。”
君黎算算时间,自己当年来到顾家时,想必正是他们一家刚刚离了青龙谷。想了想便道:“这样也不错啊,又不是非得要在青龙教打打杀杀才好。”
“话是不错,不过……舅舅你不知道吧,顾家其实世代都为青龙教效力,与左先锋单家从来都并称‘青龙双骄’,若突然自此再不得与青龙教打交道,外公总不免会觉得自己愧对了顾家——只是我又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样缘故,也就实在说不出这事到底是谁的不对了。”
“我爹倒是一直给顾家喊冤。”程平道。“但是……教主的决定,也不好说。其实我倒觉得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想,十几年了,教主都没指派新的青龙右先锋,若他真的决心不再让顾家重回青龙教,何须如此。”
“那还不是因为有我爹在吗!”刺刺嘟嘴道。“教主现在什么事儿都寻着爹去,还用得着右先锋?我娘常说,这哪里还是让爹独当一面,当了三四面都有了。”
君黎见她忽然抱怨起来的样子,鼻梁上娇嫩的肌肤都微微皱起,竟不觉她是生气,看着便露出微笑来。刺刺转眼见到,鼻尖更是一皱:“有什么好笑?”
“只是看着你便觉可爱。”君黎端出长辈的架势,很自然地将溢美之词说出口来。
刺刺仿佛一呆,随即也转为微笑,道:“那你现在心情总该好一些了吧?”
君黎只是笑道:“我本就没事,你太当真了。”
三人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为让君黎多说些游历见闻。程平、刺刺自五六岁来了之后便没离开过徽州,儿时记忆也已不那么深,听他说起外面的世界,还是饶有兴致。
“爹答应了二哥,等他到了十八岁,便让他独自外出游历。”刺刺道。“我也想去,娘倒也是松了口的,反是爹不答应。”
她这回倒是说了“二哥”。君黎心道。这是欺我反正也不明其中蹊跷。
他也不知怎的就心生一种戏弄她一下的念头,故作不解道:“怎么是二哥外出游历,那大哥呢?”
刺刺脸色变也没变,道:“大哥嘛,当然是留下来继承家学、娶妻生子咯。”
她说完这句话,才看了程平一眼,道:“平哥哥肯定也是吧?”
程平已经是满脸尴尬了,“是,我家里就我一个,爹才不肯放我出去。”
刺刺笑了起来:“我大哥可是一贯很羡慕我二哥的。”
君黎却没答话。这小姑娘。他心道。若非姐姐早告知我其中关系,我一定觉不出她话里有机关。瞧她样子是天真无邪,但原来心思机变灵巧,这不动声色的本事,也未见真的如先前以为的那般“可爱”,至少,可远没看起来那么易碎。
三人说着话,谁也没意识到下午已倏忽过去。日影益偏,刺刺总算想起了什么来,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