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着客气的笑,看着胡小姐说:“小桐,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舒服吧?”她热络地牵着胡小姐的手让她坐下,使了个眼色让帮佣把医疗箱拿走。
晚上并不是家宴,也可以算作是家宴。胡小姐和郄先生的家宴。
谁知,郄沐昀压根没有在书房里,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她。
柳城茵从旋转楼梯下来,她穿了一身西服套装,看见胡小姐的时候冷肃的面容上浮现了久违的笑,视线转到郄云兮脸上的时候,那几分难得的笑意瞬间消散在她的法令纹中,跟她儿子一模一样高高在上的面具,甚至不愿意跟她有半分牵扯。
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牵住他米色的袖,抬起眼看他“你要结婚了是吗?”他的视线仿佛是审判,最后只矜持地微微点了头。
骤然抓紧他的衣袖,在手中被抓成一片皱起的布,仿佛连他也被抓近了几分。他想要扯回这片袖子再容易不过,可是他没有。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看她脸上混杂着痛苦与嫉妒的表情,像是在品尝自己的战利品,又像是在旁观的无关者。他的声音依然很冷淡,仿佛提不起什么兴趣“还有别的事?”
郄沐昀站起来,他比记忆中更高了,站在郄云兮面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占据她全部的视线。他向她一步步走来,无形的威压靠近。
艰涩的言语从喉头吐出:“哥,我回来了。”
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墨黑色的眼睛极具压迫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还有别的事吗?”
郄云兮盯着他目不斜视地上楼,内心厌烦无比这两个女人亲热的模样,只想着默不作声地找个机会跟进郄沐昀的书房。借着去倒茶的名头去了偏厅,从侧梯上了二楼。郄沐昀的书房在哪其实郄云兮并不知道,毕竟她从不到公馆来。只能凭着儿时零星的回忆判断。
仿佛舌头根都是苦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都流到了嘴巴里。
至于郄云兮,没有人在意她到不到场,今天如果不是郄沐昀要求郄宏把她带过来,无人在意她出席与否,甚至柳城茵和郄文声都没有向胡家介绍她的意图。郄云兮一个人在桌上味如嚼蜡,送进嘴里的食物无意识地咀嚼着,听他们聊婚期,聊婚礼。
他永远不会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像冷色的焰火,只有一个人身感焚烧。郄云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的人生从这个男人的出现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崩溃发疯,但是他却永远冷眼旁观。
胡小姐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妹妹怎么在流血?”
:“没事的,云兮不是故意的。”
郄沐昀看着他的终端,半分注意力都没有放到这对未来婆媳身上,仿佛她们谈论的对象根本不是他。公馆的客厅很大,顶上是钻石吊灯,郄云兮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她们的亲和谈笑,柳城茵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的,对她既不打骂也不斥责,只是完全的无视,眼神扫过的时候仿佛这里根本站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团脏污的空气,她没有掩住鼻子已经是她的最大仁慈。
郄沐昀收好了终端,站起身来说:“我回书房了,你们慢聊。”郄云兮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他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领口有些低,隐约露出了锁骨,起身时一闪而过的肉色。
他垂下头看她的手,终于发现,她的手指在滴血。手缝间是干涸的血迹,甲盖下的粉色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向来怕疼的妹妹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小时候哪怕是破了一点点皮都要凑到他唇边要他亲。
恩爱眷侣,哪怕有一个不怎么表露情绪,但另一方也算是温柔小意,再温顺不过。这么看都是一堆壁侣。郄沐昀只是安静地吃饭,仿佛并不是这场即将举办的婚礼的新郎,郄宏安静地坐在桌上,想要赶紧吃完赶紧去赶他的夜场。
眼看着他转身要离开,郄云兮跑急了几步想要追上他,但侧梯上铺了地毯,义肢踩在上面会有一种无法着力的失控感。郄沐昀的余光隐隐看到她即将摔倒,伸出手扶她的胳膊,小臂健硕的肌肉鼓起,像隆起的山脉。
“我说了,不要跑。”他的背后有二楼暖色的灯光,在她的眼前投下一片冷凉的影子,他的手掌宽大且温暖。只是一瞬便如同火焰灼烧般离开,仿佛多与她接触一秒就会被感染。
郄沐昀的手放在她的颈后,跳动的,活的,在他手里的。
胡小姐看见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手搭在未来婆婆的手上,笑着说:”沐昀把我照顾得很好,跟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柳城茵说:”他要是照顾不好你我就得拿他问责了。“言语中丝毫不掩饰亲昵与爱护。
胡小姐过来牵起郄云兮的手,用酒精棉球小心地擦去结在指甲边缘的血块。郄沐昀的神色自始自终没有半分的裂痕,无论是听见谁受伤。他像一座浮在海面的冰山,在水面之下还有深藏不露的情绪。
从楼梯口俯视她拾级而上的身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面前,抱着手臂看她,他知道她有话要说。郄沐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在等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