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陡然停下来,两条腿沉重地如同灌了铅,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
早上离开时,那座房子还是完整的,现在已经是半坍塌状态。
最终,我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慢慢抬起脚走过去,扒开围观的人群挤到最前面。
熊大和熊二倒在门口,皮毛上有弹孔,之前没有听到明显的枪声,说明袭击者带了消|音器。
带消|音器,是不想弄出大动静,最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把整座小镇都吵醒了。
子弹洞口不是普通的捕猎用枪,口径不相符。
“黑帮。”
这个词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收回目光,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近那片废墟。
我想,院长和那群孩子应该被埋在废墟下了。
就算现在施救,也会有人死去。
“可惜你那个姐姐,如果她不回来拿彩蛋,说不定能保住一命。”
不知何时,消失近一个月的费奥多尔重新出现,在我身后说道。
我没有回头,淡声询问:“你做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听说过‘死屋之鼠’吗?”
我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又问了一遍,嗓音略微发紧:“你做了什么?”
”当初那个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吧。“费奥多尔用的是陈述句:“我很好奇,我们之前明明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还能模仿我的声音。”
他笑了笑,嗓音微凉:“你在哪里见过我吗?”
我没回答他,扭过头,一字一顿问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福利院的地下埋了定时炸|弹和发信器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
“我调查过你的身份,你的母亲高穗育江是日本人,而这座房子前主人的妻子,刚好也是日本人。”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房子的前主人是你的父亲,他是‘死屋之鼠’的前首领。”
我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费奥多尔轻描淡写道:那个发信器属于你的父亲,在我的远程Cao控下,发信器断断续续地显示了福利院的位置,便于‘死屋之鼠’最后那批残党找过来。等到把他们引到福利院,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略带几分讽刺地说:“你父亲创立的组织,最终亡于他的旧宅,这不是很有宿命的意味?”
我的表情渐渐沉下去:“我不想了解什么‘死屋之鼠’,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福利院的院长和孩子们,让他们规避危险?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者牺牲。”
“无辜?”
费奥多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轻笑了一声。
“这座福利院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一个家庭靠着贩毒的父亲赚来的赃款,过上了富足生活,那么这个家庭里所有人都不无辜;同理,贪污犯的父母妻子儿女,只要接受过贪污犯的馈赠,他们同样并不无辜。”
费奥多尔加重语气,却依旧是那种带着冰冷温柔的声线:“上面只是举两个例子,那些孩子的父母亲人,有毒|贩,有贪官污吏,有杀手,也有其他类型的犯罪者。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祖辈的庇荫和恩赐,也在耳濡目染中,或多或少‘遗传’到家人的不良行为。”
“而卡拉马……”
费奥多尔话音微顿,继续说道:“他的确有杀人的案底,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在你来到这家福利院之前,他除了是院长,还有第二个身份。”
“他依靠诈骗赚取赃款,以维持福利院的运行。”
我骤然睁大眼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
费奥多尔勾起唇角:“直到今年一月份,这家福利院都不在政府投入的公益济贫范畴里,那些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建立在其他人的血泪上。”
“这就是原罪,有罪必将受到惩罚。而这座福利院的所有人,皆是如此。”
“所以我只是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赎罪,仅此而已。”
我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终单手覆在半张脸上,嗤笑一声。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审判者?还是神明?”
在我看来,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立场也是。
对错没有绝对的概念,黑白也无法完全对立。倘若一定要将它们割裂开,那最终黑将不是黑,白也不是白。
就像我不敢保证,安吾先生从来没有牺牲过无辜者;不敢保证,苏格兰和波本在卧底期间从来没有伤害过普通人;不敢保证,我的师父在找到“道标”前,从来没做过令他后悔不已、时常会经受内心良心拷问的错事。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原罪,一生都在黑白之间的灰色罅隙里艰难前行,并努力使自己不迷失方向。
“你如果愿意把我看作神明,倒也不是不可以。”
费奥多尔朝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