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淅沥沥抛洒水线,热雾氤氲在一方空间。
两个身量十足的成年男人在洗浴间动作实在不好动作,于是不得不拘谨着。
尽管对着瓷砖各洗各的,却又没法忽略另一个人的动静。
透明的水流绵延抚过胴体曲线,浸润每一寸皮肤。骨感白瘦的手抚搓身体似在阻挡水流,但只是徒劳,渐渐身体被水流欺凌得发红。
姜峰想起少年时期,姜妍刚开始补习的那会儿,宋斐迟迟未到,他被姜妍踢去找人,一到校门口就看到人了。
夏季的太阳长久未落,就是余晖也要热化人似的,瘦弱的少年弯身无声而倔强地捡着到处都是的试卷,从过道捡到绿地,像是永远都捡不完,白衬衫已shi到透明,贴在少年过瘦的脊背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少年吃了亏。
有没有帮着捡已经不记得了,只忘不了少年抬脸时微红却平静的眼眸,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不服输劲。
当提起那个沉甸甸的书包甩上肩膀时,他做下了每天接人的决定,可面对少年困惑的眼神,凶恶惯了的他只含糊说出一句“你太慢了,别磨磨唧唧的耽误我妹学习!”
一晃许多年,这担子他再没放下过,也只想一直背下去。
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对着宋斐发了多久呆,动作也早停了。
宋斐只觉他的目光比水流更热烫,而后这热度从面部蔓延至全身。
忙撤回目光,姜峰掩饰地假咳了一声,用力搓洗自己,想着快点洗完出去,再待下去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宋斐眼神也不好意思看他,心想着要说点什么,手里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两分。说要一起洗不是意气之言,他打定主意尝试接受姜峰,也预先假设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当前的关系,或许没有进展才是更糟糕的磋磨。
他不希望姜峰在他面前如同老虎拔了牙,他不愿驯养威风凛凛的万兽之王,他知道姜峰是怎样一个人,那些棱角自性格中鲜明地外显,与此同时优点也耀眼得令人不自觉瞩目,但姜峰知道真正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目光落到置物架上,宋斐像是自语般,“我这个人,怪癖很多。”
姜峰正想说自己洗好了要出去,突然听到宋斐开口,也是一愣,“什么?”
“就是……”宋斐想了想措辞,“我不喜欢跟人有接触,如果我主动触碰别人,也不是喜欢亲近,可能仅仅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情势需要,以前有家人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抱他们,只有在医院照顾人的时候才会触碰。”
“啊?!”一听这开头就觉不对,姜峰一时浓眉扬起,眼睛睁大了,想着是不是要被摊牌放弃了,心里那叫一个慌。
看他这么紧张,宋斐不禁轻笑了声,随后想到那些久远的事,这笑意慢慢浅下来,“给小妍补课那时候,其实家里已经没有人在等我回去了,他们很少回来,也很少管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住,晚上自己锁门,关煤气,每一扇窗户都要检查两遍有没有锁上,晚上听到家里有动静反而会害怕,怕小偷,怕入室抢劫,怕老鼠……呵,还怕鬼。”
姜峰想起来,那时候他晚上都会送姜峰回去,但只是送到巷子口,从来也没进去过,所以也不知道宋斐家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直后悔没有把人给送到家里去。
自嘲般的,宋斐低着头继续念叨,“因为孤独,也会想要交朋友,但是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同学讨论的游戏我从来没玩过,家里也没有电脑,想要参与进话题但是听不懂术语,只会不停地问,最后被不耐烦地嘲讽好学生就不要玩物丧志了,省得被说带坏……”
姜峰很是心疼,想要抱住他安慰他,却碍于不喜接触的前提只能僵在原地紧握拳头。
“年纪还小的时候自尊心也强,碰壁了就不再强求,后来我就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也没什么,除了生病的时候有点麻烦,其他时候都很自由,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来劝我阻止我,也不会来泼我冷水,所有的时间都归我,我的人生我自己可以决定,就开始反感无关紧要的人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什么这样不对那样不好要多为以后考虑,好像他们真要对我的人生负责一样,等我真的遇到麻烦事了,没一个敢说话的,生怕自己被沾上,还要说点仿佛先见之明的风凉话与我划清界线。”
“宋斐……”姜峰很想为宋斐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对于过去,他无法改变,对于现在,他仍未够格,只能焦灼。
“我自己选的路,也没后悔过,我一直觉得,我可以一个人生活,也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脚的,还会活不下去吗?只是有时候也会茫然,想生命的意义,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吗,我所做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吗,如果有一天死去我会默默无闻还是做件引人瞩目的大事……”
忧郁的宋斐在水丝与雾气中像是误闯人间即将乘风归去。
“别说了,宋斐,别说了……”猛然抓住宋斐的手,姜峰眉宇间显露痛苦。
看了看抓住自己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