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河灯最终漂到了冥河的交汇口,停驻了。
倏尔,shi润的空气被一股力量撕裂开来,夙郁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十尺高的巨大裂口。
浓烈的血腥气从逐渐打开的缝隙中喷薄而出,扑向他面如死灰的脸,如此怪异可怖的景象竟然没有激起他的一丝反应。
罅隙被扩张到了一寸宽,数十只带血的白骨从黑黢黢的虚空中伸了出来,它们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声响,蜷曲成怪异的姿态。
一只指尖还带着新鲜血块的掌骨朝夙郁的脖颈探去,它贪婪地颤抖着指尖,似乎被面前这个活人散发出的美味气息深深引诱了。
夙郁安静地仰视那道快速扩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的缝隙。他往日里明亮的眸子变得毫无光彩,黯淡得像一潭漆黑的死水。他的身体内部仿佛已经被某种Yin暗的东西蚕食殆尽了,莹白美丽的躯壳灵动不复,死寂沉沉。
那首《薤露》即是他唱给自己的丧歌,再配上他脑海中为自己敲响的丧钟,俨然在意识中独自完成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他疲累极了。
那根玄冰箭射穿了曹夯的脑门,他几乎感到自己被兄长滚烫的鲜血与脑浆淋了一身,剧烈的反胃感与无法挣脱的窒息感同步迸发。
冥神却在那时调动着施法的玉势,一举破开了绵长的窒塞。
有那么一秒钟,夙郁深深地厌恶自己,对这具yIn荡身体与悲痛的思维之割裂性而感到极度的恶心。
他想要彻底活生生刨开自己的身体,用利刃剐下那朵流水的rou花。
在凝滞的思考须臾片刻里,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未出生。
所以见到了列子时,他已经懒得掩饰自己这具肮脏病态的身体了。
他几乎是卑微地期盼着好友为他哭一哭。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带走一滴他人为自己流下的真切泪水。
此刻,那根白骨与他的喉结仅有毫厘之差。
夙郁缓缓闭上眼,漆黑的睫羽如平稳轻柔的鸦羽,没有丝毫颤抖。
他张开双臂,准备拥抱期盼中的死亡。
“夙郁!”冥神的声音在他耳畔乍响。
那根胆大包天的白骨被玄迩捏碎在指尖,化为齑粉。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夙郁平静如水的脸庞,压抑住自己暴怒的情绪问道:“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
夙郁掀起眼皮看向他,男人瞬间止声。
“谁来收取我的魂魄不都一样吗?”他从河灯上站起身,平静地问道。
玄迩立马感觉到夙郁的状态不对劲,于是他上前揽住夙郁的腰际,覆在他耳侧柔声说:“对不起。”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额头抵在男人的肩上笑出了泪水。等他笑累了,才开口道:“冥神大人,我的复仇已经完成了,你可以按照契约的内容,取我的性命了。”
随即,他冰冷的眼神中露出了狡黠而邪恶的笑意:“我在与你签订契约时就说过啊,‘我要邾国再无后代’。而我,也是邾国的公子……”
玄迩怔愣了一秒,心脏坠入谷底。他从未想过,夙郁竟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活下去的打算!
一时怒火急窜,令他脸上的肌rou无法自控,额角爆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我可以废除契约,让你永生。”冥神急促地低吼着,他逐渐感觉到了夙郁体内的契印正在飞速生效。人类垂死之际那绝望的消极情绪正在侵占少年的思维,而年轻的血rou之中流淌的的生命力也在飞快流逝着。
玄迩做出了他这辈子最没有理由的决定——在下一个瞬间,他完成了半龙化状态。
“夙郁,你爱我吗?”烛龙完全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少年仿佛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木偶,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用残酷的口吻一字一字说道:“生死,命也。”
冥神体内雄壮的龙气骤然暴起,他死死掐住夙郁的下巴,一双瞳仁缩成线状的兽眸,与那空洞的双目对视。
“说你爱我!妈的,你疯了吗?说你爱我啊!”玄迩咆哮的龙息震碎了所有从冥界缝隙中伸出的白骨,原本宁静的河面也被激起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旋涡,岸边的芦苇丛被阵阵飓风吹得直接“噼里啪啦”全部断裂。
夙郁的意识已经被黑暗的死亡彻底俘虏了,他抿住双唇,不再说话,显然成了一具还会呼吸的尸体。
“……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死!”玄迩低骂一声。
他猛然咬上夙郁惨淡的嘴唇,在那冰冷的口腔内注入了充沛的龙息。
这口龙息内蕴含了另一种可怕的结印——烛龙配偶的印记。一旦烙下,便与远古的神明共同生死,直至混沌再次降临,整片宇宙被彻底毁灭,一切生灵重回虚无的状态。
良久,玄迩轻轻松开夙郁的肩。
纯金色的龙息在两人的唇间逐渐淡去,一枚血色的印记形似残月,在夙郁的眉心浮现了片刻便隐入他的血rou之中。
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