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生平装作没看见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照起了墙壁上的镜子,拿手指去挑他那本就不多的头发。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快速回到了办公室。
一坐下来,我如芒刺背,总感觉那两个大嘴巴女同事会把我家里的事抖落出来,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杀人嫌疑犯的女儿。
这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隐秘,每当有人问我父母的情况,我都极力回避。
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那年某天,我妈失踪了,当地村民盛传是我爸杀了我妈。
我爸被那些流言害得让警察抓去了,鞋底子伺候脸都是轻的,拘留了几天回来,肋骨被打断三根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能走下床后,他就不告而别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就像我突然失踪的妈妈。
我外婆外爷在我出生前就逝世了,我父母齐齐失踪,我就靠爷爷、nainai、政府一起养。
读书的时候是真惨,我顶着杀人嫌疑犯女儿的头衔一路被同龄人排挤欺负长大,家里没有劳动力,没有经济收入,政府就联系学校给我免去学费,但平时的吃穿用度,还是需要自己花钱的。
nainai在超市偷东西第一次被抓,是我读初一的时候。
距离她被抓前,破烂的水泥砖房已经有了一堆她多次偷回来的肥皂、香蕉等赃物。
我颜面无光,全校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杀人犯爸爸,一个当小偷的nainai。
我猜nainai想着她自己养出了一个杀人犯儿子,于是就自暴自弃,养家糊口当起了小偷。
我见她当小偷的事传了出去,我也跟着自暴自弃,答应了一个跑运输生意的叔叔,陪他睡觉,他给我钱。
第一次做爱是疼的,第二次做爱也是疼的,第三次还是不习惯那个插进我体内的异物,直到第四次之后,第五次之后……我尝到了男女间的快乐,我就放开了,全身心享受投入其中,当起了援交妹。
和不同的男人们做爱,能给我带来金钱的同时,还能治疗我的心病。
中考后,大家考高中的考高中,读职高的读职高,我选了一个风评很差学费很低的中专。
别人的高中是高中,我的高中是中专。
那时候年龄小,每晚寝室熄灯后,我穿着短裙翻墙逃出校外和混混男朋友去网吧玩,请他吃饭抽烟,出钱和他去小旅馆开房。
也会一次收费三百,在教师宿舍和老师做。
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校ji,有钱就能上我,怎么上我都可以,我没有爸妈了,没人能管得了我。
读了两年的中专,我攒钱去读了成人教育大学。
有一回我约了一个男人,他问我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说我是a大,他说他也是a大,还夸我聪明,说能考上a大的人,都是成绩优异聪明的人。
他哪知道,他是正经的a大名校毕业生,我不过是a大成人教育学院的学生,这两者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经历高考的尖子生,一个是不通过高考成绩就能读烂书混烂账的差生。
我注定在底层,见不得光。
去茶水间的功夫,我看见一男一女在那里窃窃私语,我一出现,他们就闭嘴端着杯子出去了。
我开始紧张,我啃着一只手指,一只手搅着杯里的黑咖啡。
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身边的人都知道我爸是个杀人犯了。
我不在乎别人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不想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是谁把我的过去传播在了公司里?除了任生平,我想不到其他人。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爸被传为杀人嫌疑犯这件事,他是知情者。
我忘记当年他有没有排挤孤立我了,我就知道,我现在得罪了他,当面戳穿了他对我的图谋,他就这样报复我,把我的过去统统抖了出来。
长舌妇为什么是女人的专属,任生平这种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就是活生生的长舌男。
这下好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成功的让我陷入了不安与恐慌。
只要同事们说悄悄话,或是拿着手机快速地打字聊天,我都感觉他们在讨论我,翻出我爸是个杀人嫌疑犯的事。
下班前,我找到了任生平,向他道歉,郑重和他说对不起,请他原谅我。
他没想到我态度一下就变了,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拉过了他的手说道:“我身体是有点不舒服,你摸摸,这心脏噗通噗通的,在乱跳。”
我牵着他的手,往我胸上按。
他不知道我这忽然的转变是为什么,就要抽回手,我拉着他的手,强迫他把手按在我心脏的位置。
他办公室的门还开着,偶尔有人来来往往,他的手按在我心口上,不超过十秒,就把我推开了,正色道:“上班期间,有事说事,不要搞这些名堂。”
如果我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我是真信了他是不偷腥的猫。
我问:“那下班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