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入狱的第一个春节,在晚上的阅读室可以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烟花声,陈光合放下书往外看了一眼,瞬息璀璨又眨眼消逝的烟花燃放了一串又一串,这个多灾多难坎坷的年份终于走到了尽头。
监狱藏在郊外的一座山旁边,正对着名满西京的神烈山,除夕之夜不少人携家带口来到这里悼念先烈祈佑家宅平安,人声鼎沸华灯满天,勾勒出一副祥和盛世。
她本来也不觉得孤独,可是看到书上那句悼亡词,心就乱了,眼里再也看不进什么东西。
后来监狱长带着大家一起在大厅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好多狱友都拿出家人寄过来的零食一起分享,虽然偌大的厅堂里只有细碎的咀嚼吞咽声,但在演员歌手们不遗余力的表演下还是烘托起了节日的气氛。
十点钟监狱长回到办公室值班,看电视的人们陡然放松许多,偶尔看着电视里的帅哥开开玩笑,吐槽一下小品的剧情,越发热闹起来。
陈光合的服刑生涯就这么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必要的服从性之外她过得比外面还要好些,毕竟她的Jing神无比自由,外物并不能分走她的心神。有人逼着她学习工作运动按时吃饭正常作息,连医生都说她恢复得很好。
手上骨裂的伤养了将近五个月才好,之后就跟着狱友们一起做工,这样长的服刑期,监狱会安排犯人们做一些服装加工之类的活,既是给监狱创收,也能教给她们一些谋生技能。
陈光合伤好之后恰好有一家企业愿意与政府合作,交给服刑改造人员一些面点手艺,学成之后合格的成品可以按市场价收购。
那几个月她一边看烹饪的书,一边在休息时间去正在施工的厨房帮忙。
监狱里是不许服刑人员持有刀具的,那家食品公司也是沟通了好久才想到教她们做面包甜点之类的东西。同一批选择学习面点的女人们在这间厨房里揉面敲鸡蛋拌nai油,跟值班的民警一起使用烤箱和搅蛋器,在甜腻的香气中等着食物出锅,满室飘荡着微尘般的面粉。
陈光合不怎么爱说话,但她的手艺很好,循规蹈矩的按照步骤一丝不苟,连老师也挑不出错来,最多就是一句“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太拘泥就没了灵性。”
厉害的厨子也是合格的哲学家,他们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里倾注感情,让原始的食材经过种种特殊处理,成为手中挥洒灵性的美食——色、香、味,缺一不可。
她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困境,丢失了所谓的“灵性”。
监狱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社会,她们并不是在用劳动换取生存资料,只是通过劳动得到一种救赎的机会,重复且机械的活动能同化一切除了基础生命活动之外的东西,她的脑子里装满了吃饭睡觉和厨房的锅碗瓢盆面粉鸡蛋。
陈光合越发觉得人生在世,顾得上身体就管不了Jing神,反之亦然。她尽量平衡学习和放松的时间,努力在每天放风的时候多看看外面的青山,希望等到她出去的那一天,不会忘记真实的人间是什么样子。
“43987”
正在和狱友一起看新闻的陈光合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到!”
“跟我来办公室。”
陈光合迈步跟上去,她的步伐不再懒懒散散,每一步都透着训练过的力度和标准姿势。她虽然为了不被罚出来坐俯卧撑练的很好,但还是不喜欢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常常在厨房带上半天一步都不挪。
减刑出狱?
陈光合收拾了自己微不足道的行李走出监狱大门看到来接她的何瑾年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回想着在那所监狱里度过的新年,一个两个......五个,还有刚进去的那一个,六年了。
“怎么?开心傻了?”何瑾年接过她的小包,把她推上副驾。
“也没有,不是十年吗?怎么一减刑就减了这么多?”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自我封闭,说话顺畅了不少。何瑾年耸肩一笑,“谁知道呢,是你积极改造表现良好?”
“或许吧。”她盯着车窗外的风景,怀里抱着那个小包,蜷在一起乖乖的坐着,像一个天真无害的好奇小动物。
六年的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更多的皱纹,却赋予她比六年前更纯真稚拙的情态,单看那双眼睛,甚至会觉得她还是正当年的妙龄女子。
何瑾年瞄了她一眼,又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个蛋糕店做事吧。”陈光合随口说完,又反应过来,“服刑人员出狱找工作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你没听监狱长的宣讲吗?跟你们监狱合作的那家公司愿意接收你们去工作,你手艺这么好,应该没问题的。”何瑾年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都记得些什么。
“哦,那家公司,叫荣欣是吧,我去看看。”她一点也不在乎以后的生计,像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专心致志地看向窗外。飞驰的汽车一闪而过的风景,每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她都贪恋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