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梯总是无比拥挤,奈何外公的病房楼层太高,除了慢慢等,言淼别无选择。
停在一楼走出一大群人,电梯又继续往地下停车场去,从下降到上升,一层层地停,等到了一楼再打开时,里面已经站着好几个人。
视线随意往里面一扫,言淼微愣,但很快又自然地走进去,在那人面前按下楼层,然后找了个离他很远的角落站稳。
她是真嫌他脏,生怕一不小心再碰到。
贺淮自然也看到她了,却也和她一样,略微的诧异之后又恢复如常,彼此当作不认识。
这是全省最好的医院,在这里遇上熟人一点也不稀奇,但想起简安说过的关于贺淮的那些事,骗婚,混乱的男男、男女关系,他那位男友确诊艾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言淼觉得这辈子不会再遇上比这更恶心的事了。
如今他跑来医院,说不准也得病了,不知道那个被骗婚的可怜女人有没有躲过一劫。
直到出了电梯,心中那股恶心感还是没能消退。言淼静静站在走廊的几盆大型植被中间,看着远处的绿化带出神。
她又想起了和贺淮的过往。当然不是怀念那个毫无底线的男人,她只是在想,当初明明彼此不了解也互相没感觉,她却还是和那个男人成了男女朋友。
因为,她身上套着枷锁,她必须谈恋爱,必须结婚,以后还得生孩子。尽管她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尽管她越来越觉得婚姻不是她想要的,被安排着结婚生子的人生更是她所抗拒的。
每个人都缺乏什么,我们才会瞬间就不快乐,单纯很难,包袱很多,已经很勇敢,还是难过。
紧挨着她的那间病房一直有歌声传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清。之前放了什么她没注意,可听着这几句词,心里好像突然就被挠了一下。
许多事情都有选择,只是往往事后我才懂得,情绪很烦,说话很冲,人和人的沟通,有时候没有用。
悲凉的歌声一句句传进耳里,言淼忽地咧嘴笑了一下,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今天大概是有雨,就连室外都闷得慌,空气中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下压,困得人喘不上气来。
或许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没逃脱,一边在泪流,一边紧抱我,小声的说多么爱我,只有你懂得我,就像被困住的野兽,在摩天大楼渴求自由。
只有你懂得我。不自觉地跟着歌词呢喃出声,言淼又轻轻笑了一下,只觉那股被困住的压抑感越来越重,越来越深。
不觉得痛,是觉得空,城市的幻影有千百种,就算爱也会变冷的,可是现在抱的你是暖的,我不晓得,我不舍得,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或许只有你懂得我
大概是怕影响到隔壁病房,有人起身把门关上,也将那些歌声全都隔绝在那道小小的房门之内。
言淼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静看着远处的天空。
两个小孩打闹着从她身边经过,在她腿上狠狠撞了一下,让她整个身子都是一颤。
不好意思啊。小孩的母亲急忙冲上来跟她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有没有撞疼话未说完,她就已经愣住。
转过身的言淼看到她惊诧的眼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外公的病房在走廊另一头,言淼在远处站了很久,擦干眼泪收回所有情绪,努力对着空气笑了几下才慢慢走过去。
今天是周末,她和宋遇宁都来陪外公,好说歹说才把累了许久的父母换回去休息。
在门口停下脚步,右手即将握上门把时,宋遇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你们根本不理解她,你们所有人都不是真的爱她。
开门的动作忽地顿住,言淼不敢置信地透过门上的小窗朝里面看去,外公隔壁的那个病人没在,里面就只有他们爷孙两人。
外公还输着ye,明天就要打化疗药物,这种时候怎么能跟他说这些?
理智告诉她要进去阻止,可停在半空的手却缓缓垂了下来,心里仿佛有另一道声音在呐喊:说吧说吧,把一切都摊开了说,把那些虚假的孝顺与和睦都撕碎,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谓的爱有多可笑,她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又有多可笑。
爷爷,难道这些日子你还没感觉出来吗?我们全家人之间的亲情,根本就是在互相绑架。你不想做化疗,你想让病情顺其自然地发展,可为了我们,你还是强迫自己做了。我们当然是希望你没事,但既然真心为你好,为什么又不给你选择的自由?
你们对我姐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们都是真的关心她,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既然都这么爱她了,为什么却不肯给她她想要的自由?你们总说催她结婚生子是为她好,怕她以后孤苦无依,怕她会后悔,可她都三十了,她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她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们的观点和她不一样,不代表你们错,也不代表她错,她只是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你知道逼她会有什么后果吗?就在刚才,我还看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