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难得有这么心平气和对话的时候,燕随风忽然对韦君元的身世好奇起来。再度开口之前,他特意斟酌了一下言语,道:“离开松竹派后,你便直接投奔了云霄宫?”
韦君元挨过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后,倒是轻松了不少,之后的事也无忌讳,便如实道:“离开后我不打算继续走修行一道,就回了趟老家。”
燕随风见缝插针:“你老家在哪里?”
“淮安。”
“然后呢?”
“可惜老家也没人了,我爹过世的早,娘把我打发出去之后就带着弟弟妹妹改嫁了,亲戚又不愿接济我,我只能去往临近的城镇做伙计。”
说到此韦君元顿住了,怀疑自己这段经历太不体面,会遭旁边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嘲笑,便犹豫着去看燕随风的脸色。
燕随风正作认真聆听状,听他停了,便转头莞尔一笑问道:“然后呢?”
此时正值黄昏,山中夕阳如火,斜斜地照在燕随风的侧脸上,本叫他的半边脸隐在暗处,可这一扭头,俊逸非凡的面容全露给了韦君元,深褐色的眼眸如同两颗琉璃珠子,神采奕奕地直望向他,竟让韦君元有些脸红心跳。他从不否认燕随风生得好,就算是在最厌恶对方的时候,但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过他的容颜,不禁越看越出神,嘴上说了什么也没有注意。
待他回过神来,刚好听见燕随风说:“槿仪真人轻易不外出,你能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被他所救也算有缘。”
韦君元眨巴眨巴眼睛,心道莫非我把与师尊如何相遇、如何死缠烂打求他收自己为徒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燕随风显然心情很好,左手轻轻一捻,给自己捻出一把冰骨小扇来,轻轻在胸口摇了摇道:“不过你因此荒废了两年的修为,实属不值,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那是最重要的两年,若非如此,你的道行肯定比现在深。”
韦君元深以为然,但这么多年他已经悔恨过无数次,也能坦然面对了。看着燕随风轻摇小扇、脚下步伐也依然不乱的模样,他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热吗?”
燕随风似有察觉地顿住动作:“不。”
韦君元继续道:“那你总扇什么?”
燕随风张了张嘴,感觉刚才恬静怡然的气氛一下全没了,合拢扇子改为攥在掌中把玩:“我,习惯了。”
韦君元没觉出自己已经扫了燕少主的兴,目光在燕随风与扇子之间一转,他伸手将那把纯冰打造的小扇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抿嘴对燕随风一笑。
燕随风莫名其妙被收走了扇子,两手空空还有些不适应,但看韦君元似乎挺开心,也就压下了那股不满。
而韦君元拿着扇子翻来覆去的看,一方面觉得这扇子很Jing致,一方面又窃喜终于成功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山路开始似曾相识,进入一片密松林后,燕随风确认了这里是二人第一次神识出窍后来过的地方。
如果说刚刚那股魔息还若有若无,眼下就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了。头顶上方时不时便掠过几道黑影,一只拖着长长蛇尾的半魔用两只发育不良的爪子在地上攀爬前行,所有的魔都朝一个地方去,对于两位纯灵体的降妖师熟视无睹。
韦君元身处这等环境,忍不住朝燕随风靠了靠:“它们这是要干什么?”
燕随风听着满耳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厌恶地皱起眉,向前一指道:“前面,是那魔使作法的所在。”
韦君元不安地停住脚步:“那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燕随风上次就想一探究竟,结果被韦君元慌不择路的逃跑打乱了计划,现在是坚决不肯后退的。伸手握住韦君元的小臂,他尽量温柔了语气:“别怕,它们似乎看不见我们,魔使召集了这么多同类,肯定另有目的,我们若不去岂不浪费机会。”
韦君元尽管不情愿,也知此时退缩不像话,只好跟随燕随风走。
第一次来过的那块空地上,此时密布着各种形状的魔物,中央矗立着一颗rou色大树,正是魔使欢魔。燕、韦二人依旧躲进之前那片树丛中,偷偷向外窥视。才几个时辰不见,欢魔的身躯就粗长了一圈,树冠内生出的干枯手臂已经长长拖到地上,远远望去犹如满树纠结飘荡的毒蛇。
韦君元身处铺天盖地的魔息之中,捏住鼻子凑近燕随风道:“它召集这么多魔物,是想要联手对付我们吗?”
燕随风目不转睛地盯住地上将欢魔团团围住的那一圈魔物,见它们皆是身躯僵硬,利爪在地上不住乱蹬,并不是个臣服的姿态,心中也很茫然:“不像。”
这时,欢魔探出两条细长手臂卷住面前一只小魔,将它托举到依稀可以辨认出五官的面孔前嗅了嗅,然后倏地拖进自己的树冠中。只听那只小魔发出几声凄厉嘶鸣,然后便被彻底包裹进树怪身躯没了动静。这一举动着实震惊了埋伏在暗处的两个人类,一直捏着鼻子的韦君元几乎忘了用嘴呼吸,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前方。
吞吃完一只同类,欢魔转动头颅开始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