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再回到那个房间里的时候带回了一身病痛,连续几日的高烧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夏洛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天,她感到时间变得怠慢,不再前进。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对一切都感到麻木。
这些天,家人轮流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来她床边抹过眼泪;父亲也乘着飞艇从神斧海峡对岸赶来;医生一出现就摇着头,唉声叹气;恩尼斯还握着她的手问过: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夏洛特由此得知,是自己的人生开始了倒计时。于是在恩尼斯再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对他说,“我想要那个叫罗宾的女仆来陪我聊聊天。”她现在需要一个能真正理解她的人,一个听她“胡诌乱道”却不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罗宾?”恩尼斯狐疑地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
“是的,你让格林勒克管家去找她就行了,松林堡里只有一个‘罗宾’——不会错的。”夏洛特说,脸上是疲惫的浅笑。
“如你所愿,亲爱的夏洛特。” 恩尼斯说,亲吻了一下长姐的额头作为告别礼。
罗宾在半小时后,穿着黑白色的制服的罗宾从仆人通道进来。“圣主保佑,夏洛特小姐。” 她在门边毕恭毕敬地向夏洛特打招呼。“你好些了吗?我问过很多人,都没人愿意告诉我你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只是佐伊,不要这么拘谨。”靠着床头坐着的夏洛特说,手拍了拍床沿,示意罗宾,“到这里来坐。”
“他们都觉得我疯了,像当年的伊丽莎白表姑一样。但我发誓我没有想做傻事,我只是需要一些新鲜空气而已。”夏洛特在罗宾能够坐下之前就急着开始解释。
“我明白,我相信你没疯。”罗宾说。她的异国口音竟然令夏洛特感到亲切。
“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你知道吗,罗宾,我的祖父就是什么也得不到的次子,爵位与这座山庄都跟我们家没有关系。在安德鲁表叔意外阵亡后,老伯爵就失去了继承人,于是我父亲认为他作为与老伯爵关系最近的男性亲属,理应是爵位的继承人;我外祖父是投资矿产发家的,也就是大家说的‘暴发户’。在矿井出了坍塌的事故后就破产了,我母亲因为也相信我父亲是爵位继承人——一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而选择嫁给了当时还没从海军学院毕业的他。她认为我父亲将会成为拯救整个家庭于水火的‘英雄’……谁能料想,老伯爵选择把爵位直接传给外孙。于是他们的美好憧憬就全部幻灭了。”夏洛特神情忧愁地哀叹了几声,“我和沃利的婚姻是他们成为松林堡主人的唯一机会。他们就这样,紧抱着这个不切实际念想过了大半生……” 夏洛特感到鼻头发热,于是仰起头把眼泪倒回去,在深呼吸几次后转换了话题。
“对了,罗宾,我看见我的狼了。”夏洛特攒着罗宾的手,眼里逐渐有了光。“我小时候——住在乌尔夫传教区的时候,家里有两个狼族女仆,只比我大几岁——她们七八岁就在我们家工作了。母亲不喜欢我跟她们来往,所以我偶尔会带着她们躲在阁楼里玩过家家。那时候她们告诉我每一个狼族人都有自己的狼,在觉醒的时候才能见到……”
“对,是这样。这就是兽族人的灵魂形态。”
“圣主宽恕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夏洛特在胸口画了个?。“你知道,在新海神历元年前后,北境都多次被海峡对面的狼族侵略,经过几次融合与分裂,北境人多少都有狼族血统……也许我也有一只狼,而且它真的觉醒了……”夏洛特轻声说,声若蚊蝇——她害怕被海神听见。
“它是什么样子的?”罗宾问,双眼炯炯发亮。
“它的有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发出绿萤石般的光,身躯比松林堡还大……但是没有意义了……我还不知道觉醒是什么意思,还没有体验过自由,还不知道草原的草有多绿,还没见过蓝色的天和白色的河……”夏洛特说着抽噎了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洒满盖在身上的毛毯。“噢,海神在上,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了,现在才知道我这么不甘……我居然为这样的傻事流泪……” 她边捂脸痛哭边说,浑身都抽搐起来。
罗宾紧紧环抱住夏洛特抖动的双肩,“亲爱的佐伊,哭泣没什么可耻的。虽然在教化营里我们都被教导不要大喜大悲,要隐忍,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对夏洛特耳语了一声:“但是我不认同。我也为很傻的事情哭过,每次哭都会被教化营的人惩罚。”
“是什么事?”夏洛特抬起头问道,眼圈和鼻尖的红连成一片。
“教化营的肥猪剪我头发这件事。”罗宾说着,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白色软帽,甩甩头,那头红发就像是夜空中的焰火一样炸开。
夏洛特忽然破涕为笑,忍不住用手去触摸这团灿烂的“火”。“海神仁慈,他们是用锯子割的吗?”
罗宾也跟着“咯咯”笑起来,红发跳跃。“我母亲说过,我的头发是被火神亲吻过才这么卷曲蓬松 ,就像是燃烧的火,是向上生长的。这时是幸运的象征,所以每次被剪我都忍不住大哭。” 罗宾说完,用拇指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