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走着走着就被挤出来,差点被这个当兵的女人的马踢中;为什么这个女人轻轻巧巧就把自己拎上了马,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把自己拎上马。
都说小孩儿没人权,但是这也不是她被这样摆布的借口。胡安稀里糊涂的上来,突然想到自己还要回家,虽然在马上的感觉挺刺激的。
我要回家找我妈妈,我回去晚了她会担心。胡安抓着缰绳,偏头对女人说。胡安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脸很黑,脸颊那里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疤痕。她的帽子整整齐齐地带好,连风纪扣都系上。
这小孩真懂事,小满心想。她略一沉yin,然后摸了摸胡安的头。
没事儿,我一会骑马把你送你家去。你叫啥?家住哪?
突然前面来了队人,十分仓促地就开始敲锣打鼓,小满看着这一切以及拥上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笑得更僵了。
我姓胡,啊胡安话刚说一半那边就忽然热闹了起来,她显然有些惊慌。小满为了安抚她,从怀里掏出一把木头做的枪递给她。
我也姓胡,咱俩真有缘。你先拿着玩一会儿,记得还给我,我给我女儿做的。想想妻女,小满嘿嘿笑着,回家的惊喜再次涌上心头。
外面太嘈杂,胡安并没有听清小满在说什么。小孩子到底是玩性大,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把木头做的枪吸引了。虽然五叔那里有很多枪,可是胡安还没有真正地摸过母亲不让。她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好玩,脸上露出了笑脸。
胡安忽然瞥见小满腰间别着一把盒子枪,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可是想想觉得似乎不太好。她抬头看了看小满,发现小满也在看她。
胡安的一举一动被她看在眼里,小满觉得这孩子好玩儿,冲她笑了笑,算是默许了。
胡安大着胆子把盒子枪从枪匣里掏出来,拿在手里和木头枪对比了下才惊觉这把枪刻得有多好,和真枪简直一模一样。虽然枪体粗糙,但是每一个细节都顾到了。
给女儿刻把木头枪的想法诞生于豆豆四岁的生日那晚。小满寄不回家书回去,只能做些其他的事情寄托思念。从此以后每一个想家的夜晚,小满都会在皎洁的月光下从怀里掏出这块带着体温的木头,就着牵挂一点一点地在上面刻。久而久之,枪身被小满的手摸得光滑无比。
衣锦还乡游行终于结束了,小满松了口气。她示意身后的警卫员先回去,然后摸了摸胡安的头。
小朋友,你家住哪?
胡安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把眼神从枪上移开。你再往前走,往右拐,第一家是大红门的就到了。
得嘞。
小满绕了绕,马上就找到了胡安的家。家门是紧闭着的,小满抱着胡安下马,把马拴在门口。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家,应该是个体面人家的。
胡安把木头枪递给小满,小满望着她稚嫩的脸,有一种把这枪给胡安的冲动,可是想想豆豆,小满还是生生忍住了。她把枪放进怀里,把胡安顺势抱了起来扛在肩头,然后敲了敲门。
门外有人敲门,柳絮起初在屋里头盘账没有听见,过了一会儿门房才气喘吁吁地过来禀报她。
夫人,豆豆回来了,可是在一个当兵的身上。
柳絮一听,心头立刻一紧。她连忙站起身,定了定神。一个?
一个。
已经进来了?
我没开门,我是从闪开的门缝里看见的。
穿的和以前的兵可是一样?
不,不一样。
柳絮沉yin了几声,想起来最近听到的一些传言。他们都说来的是好兵,可是混乱之际谁也不敢完全放松。柳絮定了定神,握紧了拳。
阿五押货去了,府里身上有些本事的都随他去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家,谁知道那当兵的究竟好惹不好惹。
我去吧。
柳絮从几案后绕到前面,将领口的盘扣扣好,将碎发掖到鬓角。门房随着柳絮出门,虽然他上了年纪,可是手里还攥着一把刀。
久久无人应门,小满让胡安喊一嗓子知会一下家里人。胡安那声娘一出声,柳絮心都颤了。
我儿,娘来了柳絮喉咙一紧,她踉跄上前拉开门闩。跳入眼帘的不止有胡安。
小满的余光能瞥见这是一个好看且气质很好的女人,她觉得太美,没敢正眼瞧,她只是笑yinyin地把孩子递给对面的女人。
嫂子,你家孩子可真沉哪,平时都给吃的啥。
你?柳絮的声音起先有些疑惑,接着是确定,接着又是颤抖。她接过胡安却没有力气把她抱起来,哆哆嗦嗦地弯腰将胡安轻轻放到地上,眼神却不舍得从小满脸上移开一刻。
是了,是她千想万想才想出来的人。
小满也愣了,她失声地啊?了一声,然后呆在原地。她想过千遍万遍和柳絮重逢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这样戏剧的。
柳絮扑到她怀里,她被撞得胸口一疼才反应过来。小满只是呲牙咧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