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最近的梦变少了。以前她一晚上能做好多梦,醒来浑身疲乏得很,得好半天才能缓过来。现在和小满靠在一块儿,她有时候甚至能一个梦都不做,睡得很香甜。
她今夜又梦了,梦见小满回来了。小满怀里抱着一把枪,靠在家门口的石狮子笑。她一边笑一边说,这次说再也不走了。
柳絮悠悠转转地醒来,鼻尖萦绕着芝麻糊的香气。她望着床帐顶,方才意识到这一次梦和现实是一模一样的。
她慢慢地翻身下床,耳边听到铜勺撞瓷碗的叮当声,挑起窗户一看,发现小满坐在院子里,抱着豆豆在给她喂芝麻糊。
豆豆吃得一嘴都是黑的,小满的衣襟上也被滴了几滴糊糊,倒也喜人,真是亲母女,一个喝得稀里糊涂,一个喂得稀里糊涂。
你那衬衫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柳絮倚靠在门框边上,双手抱着胸看着那俩人。小满偏脸一看妻子正在看着自己,马上咧嘴笑了。
不用,这又不脏。
柳絮走上前,揪着她领子一看,果不其然是黑的。小满觉得不好意思,往后边躲了躲不让她看。
还说不脏!起码能洗下来三盆脏水了,你倒是给我们豆豆也做个好榜样。
豆豆立刻附和母亲。就是!娘亲你看,连我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小满躲躲闪闪的,用袖口给豆豆抹了一把嘴。柳絮知道她不是不爱干净,是从前在部队里没那个干净的条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豆豆从小满的膝盖上抱了下来。
脱下来。
妻子扯着自己的衣襟要脱,也再由不得小满遮遮掩掩了。她立马脱了下来,然后瞥了一眼袖口和领口,果不其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要不...我还是自己洗,你也才刚起床。小满很难为情地说着,脸颊很罕见地红了起来。她不想让柳絮给她洗衣服,一半是不好意思,一半是不舍得:她哪里舍得让她心尖上的人的那双手去沾阳春水。
可柳絮只是横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去打了一盆水,把小满的衬衫放了进去。柳絮打了一遍肥皂,一边揉搓黑乎乎的领子一边念叨。
你老婆给你洗衣服,你怕什么?你看,你这袖口都破了,别人一看背地里肯定议论,胡小满没有老婆。我得让别人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
小满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在旁边站着。她的眼里是热的,心里头也是热的。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满的预感不太好,她转过脸一看,果然。
纯姨!豆豆很开心地叫了起来,可是院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开心而已,旁边的两个大人皆强颜欢笑。
尤其是小满。
阿纯是直奔着小满来的,因为她一进来眼里就只有小满。她踉跄着跑到小满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寨主,寨主
小满觉得头皮发麻,她装作呆傻地啊了一声。
你念在我从小就跟着你的份上,我求你告诉我,胡叁究竟在哪。
阿纯虽然看上去很手足无措,但是眼神很坚定,唬住了小满,她也只是支支吾吾的。
小姑姑走了。
小满从小就不会说谎,这一点阿纯也知道,所以当她在阿纯的注视下撒完谎时,阿纯更坚定了。
我去部队查了死伤士兵的花名册,上面根本没有胡叁的名字。寨主,谁都可以骗我,你不能。寨主,你想想,假如你是我,你......
阿纯越说越激动,慢慢地就说不下去了。柳絮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刚要为小满打圆场,小满便叹了口气。
我就说我骗不了人的...。阿纯,城外茶馆旁边的旅店,你去了就知道......别跟小姑姑说是我说的。
胡叁的头晕晕乎乎的,肠胃好像被灼烧着,她一边上楼一边感慨自己是越来越不能喝了。
她的皮靴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胡叁喜欢听这种,她故意将楼梯踩得很响。擦肩而过一个正下楼的男人觉得这很吵,于是瞪了胡叁一眼,胡叁也瞪了回去,十分挑衅地,她甚至把衣袖卷上去,亮了亮拳头和小臂上的长疤。
醉鬼,不讲道理。男人自知打不过她,于是嘴里嘟哝了一句便仓促下楼了。胡叁虽然有一只耳朵是聋的,可是她也听见了,但她不计较也不生气,因为那男人又没有说错,她确实不讲什么道理。
阿纯听见了外面咚咚的靴子踩楼梯的声音,她觉得那是胡叁。不为什么,全凭着直觉。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直觉是对的,卧房的门把手被拧了一下。黑暗中她的一颗心很快速地跳着,似乎要跳出胸膛。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既怕胡叁猛然推开门,又期待她开门。
胡叁推开门,又咣当一声地关上。她抓下帽子甩在桌子上,然后提起桌子上的水壶往嘴里咕嘟咕嘟地倒。饶是如此,她也没有看见床沿坐着的阿纯。
胡叁把鞋子踩掉,脱了外套准备上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