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仰望。
谢冷雨现在住这种房子。
天是花青色,几幢灰暗的居民楼间一根陈旧的路灯忽闪忽亮,道路途中垃圾桶倒在地上,桶上倒满垃圾。
楼最高三层,他住二楼,她顺着墙外堆满杂物的铁楼梯往上走。
楼梯第三阶破了洞,刚刚下了小雨,shi冷的雨嗅进鼻腔全是铁锈味。发廊幽蓝色的招牌灯在楼梯下一闪一现。
她一路看下去:被抠出水泥的墙,黑蒙蒙的窗户,黑蒙蒙的场景。她闻到里面日积月累的沙土味。
这里飘荡着一种活得死皮赖脸的气息。
他的房子租在二楼最右边。
围墙高到她的腰侧,夏月跟在他身后,第三扇窗户男欢女爱的动静时大时小。她侧过身偏头看去,两片艳红色窗帘间留出一个两指宽的缝隙,她看到女人白皙的脚底踩在细缝上,脚腕系根朱湛红绳,指甲豆沙色。
她的五只脚趾抓紧,濒临于生死之境。
女人叫出痛苦又幸福的一声,呼的一下,男人一只强悍的手握住她秀丽的脚腕用力拉下去。
声音又大了。
右耳突然被呼吸的热气shi了下,她偏回头看向身后。
谢冷雨离远她的耳,直起腰,又走到她的前面。
夏月继续朝前走。一眼看到尽头墙角堆杂的快递和废旧物,还有数不清的烟盒。一把脱漆的木椅靠在墙上,椅面放一个塑料盆。再往上,一段尼龙绳钉在墙上,挂了两三张滴水的灰帕子。
她与他的距离拉出五六步。
他站下,她便也站下。夜雨从围墙外飘进,顶上的白炽灯照着他头顶的黑发随风起伏。
到了。他掏出一把磨旧的钥匙。
她向他走近三步。
锈斑的绿铁门与他的俊贵格格不入。像苔藓与雪,夏冬不和。
谢冷雨背对她打开门,放好钥匙。没有转身,他的指头慢慢掐进rou里,最后还是说了。
你,将就一下。
夏月的喉头一下卡住。她与他的背影斗了不知多久,她从来没如此长久地看过他,也从没有这么排斥将就。
哟。瘸子,又带女人回来?
隔壁突然走出一个女人,一件紫色吊带和黑色短裙,夹着烟,背靠门上谑笑地望着他们。
风情万种,浪蕊浮花。女人眼线拉得很长,长得普通过眼就忘。
夏月看了她一眼,眼神便放到了围墙外。
谢冷雨只是握着夏月的手进门,头也不回说了句:嘴别那么碎。
切。女人吸了口烟。
进门前,她的黑色凉鞋踢了他房门一脚。做的时候小声点。别他妈又吵我睡觉!
他砰地一下关上门。
夏月偏头看向他。她刚刚叫你什么?
她嘴烂,你别管她。他把拐杖一扔,无所谓地身子摔进沙发里,随即拿起茶几上的易拉罐啤酒往肚里灌。
以前谢冷雨沙发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酒瓶和烟垛。夏月想完这句话,她接着又想到了下一句:以前谢冷雨绝不住这种甚至叫卑贱的贫窟。
他不同这种女人打交道,他被宠坏了。他恃宠而骄、审美挑剔、雍容华贵。他是贵重品,是俗货,是自由坦诚的野狗。
她看地上那些与他违和的现在。
他看她一直看那些酒和烟,放下酒,声音压低。有点乱。等会儿我叫她扫一下。
谁?
刚刚。他看向隔壁。她叫夏茵。挺巧,跟你一个姓。
她无意识看向窗外,看见一根米色吊衣绳上一条女士丁字裤在飄来的雨里晃,露骨地投出女人的欲望和热情。
她问:她经常给你打扫?
她爱收拾,我偶尔送酒还她。
夏月看着沙发空出的位置有明显的凹陷,比他的范围更小。
她嗅到了酒味。
一段沉默后,她问:你Cao过她?
谢冷雨刚入喉的一口酒被她呛住,咳出两声,他真难相信这话是她说的。以前她是文艺女,斯斯文文,嘴里是孔子庄子之乎者云。那会儿只要听他说半个粗字,眉毛立马皱得成条直线。可爱得肠子都被她揉碎。
现在她一身白裙,反差得别有韵味。他的心猛地发痒。
想说些话逗逗她。可刚一张嘴,他突然又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她脱口得如此自然。一个女人能坦然面对性爱的原因能是什么?简单:早经历过了,所以放得开了。
他的不舒服和呼吸一样浅浅细细地呼进呼出。
谢冷雨沉下脸,开始玩手机。是个女的我就要上?
她也觉得她刚刚神经抽了。我随便问的。抱歉,你别介意。
我介意?他笑了一声,把头埋得很低。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那我就是什么人。
夏月沉默。她缓缓坐到他身旁,挺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
你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