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
他在接水,指关节延伸的肌腱微微发抖,以致于杯面的水在轻轻摇晃。
他的手指一定很疼。
人走后,冷水溢出杯子,许随盯着上面的小漩涡在想起的班上的人说周京泽练琴经常是练到最后一个才走的。
他生在罗马,有绝对的天分,却仍会努力。
许随看到他练伤的手后,第一次动了心思,想为他做点什么。烈日当头的时候,许随走遍打大街小巷,逛遍商场,磨破了脚跟买到他喜欢的歌手的唱片,指套和药膏则被她藏在了盒子里面。
夏至那天,日头好像比往常更晒一点,蝉鸣琤琮有韵,打开一扇窗,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白试卷吹得哗哗作响。
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许随借口肚子疼请了假。她打算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悄悄把礼物放进周京泽抽屉里。
许随走向后排,拿着礼物,环顾了一下四周,正要把礼物塞进他抽屉里。“嘭”地一声,有人将门踢开,张立强啐了一句:“真他妈热。”
然后他的视线定住,紧接着神色起了变化,语气嘲讽:“哟,小胖妞你也喜欢周少爷啊。”
“可惜了,他喜欢长得漂亮还身材好的,谁会看上你这样的啊哈哈哈哈。”
一群男生此起彼伏地笑起来。羞辱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是被这些处在青春期,以欺负人更乐,不懂尊重为何物的男生议论。
许随垂下眼,拿着礼物的手微微发抖,后背发凉。
一群男生嘲笑得名目张胆,张立强本来是站直的,忽然,被一个力道很冲的足球砸到后背,他瞬间向前踉跄了一下,后面火辣辣的直疼。
张立强沉下脸,抄起旁边的凳子转身就想砸,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慢慢把凳子放下了。
周京泽站在他面前,漆黑如岩石的眼睛把张立强钉在原地,缓缓笑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
张立强从周京泽的话体会到两层意思,一是别做这么跌份的事,二是他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不然后果自负。
张立强认怂了,同一群人离开了教室。
众人散开,教室里只剩下周京泽和许随两人,他弯腰把球扔进筐里,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绿色的扇叶在头顶缓慢地转着,许随仍觉得心底燥热,掌心已经出了一点汗,他来到她面前,影子在窗边投下来,贴着裤袋的手伸出来,主动去接她手里的礼物。
周京泽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开口:
“谢谢。”
“不客气。”许随怀疑自己当时大脑抽了说出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的许随落荒而逃。其实周京泽从早上开始,桌上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他其实没有必要去接她的礼物。
可他接了,许随开心了很久。
“叮咚”一声,公交站报幕声把许随的思绪拉回,她下了车回到学校,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1017迎了上来,许随摸了一下它,便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她以为自己有点不同,或者说心意被发现了。
但她现在知道,周京泽那样做,是因为教养和骨子里透出对出别人的尊重,仅此而已。
他下午帮她解围,应该也是怕她尴尬吧。
他把礼物收下了,却从没有拆开过,随意地将它丢在了一个箱子里,指套蒙了尘,药膏也早已过期,是温柔也最绝情。
许随想起下午周京泽那句漫不经意,不以为意却透着冷意的话:
“送我礼物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得挨个去想吗?”
当初自以为被看见,不过是一场温柔的粉饰。
许随下巴搁在桌上,整个人像被抽断,1017像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情绪,像个毛线球一样蹭在她脚边取暖,使劲往里拱。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我现在有点想放弃了。
其实周京泽没有做错什么,许随送的礼物不过是万千礼物中最普通的一个,可许随就是有点受伤,是喜欢一个人的自尊心在做祟。
许随一连几天都心情都有些平静,不过她维持表面的平静,照常上下课,偶儿被胡茜茜拖去附近的商场逛街,买了好看的衣服会在寝室cos喜欢的电影人物,对着镜子臭美。
看见胡茜西cos卓别林,有一撇胡子都歪到嘴边了,许随捧腹大笑,笑着笑着心里又觉得空空的,有失落划过。
盛南洲作为最爱约局的人,他们这帮人学校离得近,一周至少约一到两三次,许随每次恰好都有正当的理由拒绝。
比如“我有个实验走不开”,又或是“我刚吃完饭,吃不下第二顿了”之类的借口,让人无法得反驳。
周四,一帮人待在学校后街的大排档吃饭,盛南洲看到消息直皱眉:“许随来不了了,说她的猫有点生病,要带它去打针。”
盛南洲熄了手机屏幕,推了推正埋头认真吃小黄鱼的胡茜茜,问道:“我怎么觉着许随最近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