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江衔天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质询。将要落下的刀刃归鞘,在那一个瞬间,高揽月打心里感激这通突然的来电,他绷紧的神经猛然松开,高揽月拿起桌上的茶水,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浓茶的苦涩几乎麻痹了味蕾,却让他的心绪宁静下来。他看到对面那头江衔天握紧了手机,说话的声线也变得柔和:“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饭是一定要吃的,就当联系感情吧。嗯……那时候真的很感谢你,真的,不论怎么说……之后再见。”
看来是江衔天的熟人了,高揽月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之前面对自己有些气势汹汹的脸这时候整个眉眼松开,甚至可以说是露出了一点笑来。他们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便不复存在了,连同那些全盘托出秘密的决意,高揽月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回击的勇气,他明白自己又生出想要逃避的念头,一如从前年少时候做出的选择。这不像他,一点儿也不像,为什么这十年的时光,还没有让他在这个问题上变得成熟?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实在叫他感觉耻辱。
“你最近……”江衔天似乎也明白自己错过了那个最佳的时机,想要再次发起追击已经没有可能,他便生硬地转折了话题,转而问起了对方的近况,“过得还好吗?”
“就这样吧。”高揽月说,他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不咸不淡地应到,甚至连客套的反问也没有。
他们分别了太久,江衔天清楚高揽月从那天之后一直在刻意避开自己。他就那么厌恶当时发生的事件吗,自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吗?江衔天曾经思考过很久,他和自己的其他朋友也曾经有过玩闹得过火的前例,但很快也都释然了;而对方的反应实在激烈,甚至没有给他任何郑重道歉的机会,就算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对自己当时的失礼的致歉,高揽月也从未接受过(即使他一直说着无所谓,江衔天从他的眼睛里,仍旧察觉到了厌烦和恐惧)他的歉意,毕业之后更是和自己断绝了联系。
他们本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的……江衔天的眼睛里映出由衷的悲哀。是少年时代的他太过冲动,最终落得今天的下场。本不该再来打扰高揽月的生活了,纵然在之后他慢慢的思索中,他终于了解了自己行为的性质,也猜测出高揽月缘何如此厌恶的理由:他想,对方大概是很讨厌同性恋的吧,所以那样的玩闹实在太过火了。
可他又不自觉地认为,绝不仅仅是讨厌那么简单的情绪,高揽月的眼中亦有一分纵容。如果当初他继续下去……没有那种可能性,江衔天摇了摇头,结束了心里的演绎。他绝不会去强迫别人,现在是这样,过去也是一样的。就算时光倒流,他仍旧会选择相同的态度,就在那时候停下,或许说要是有那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轻举妄动。
他们沉默地对视,直到服务员呈上了饭菜。江衔天没吃多少,他只随意地夹了几筷子送入口中,更多时候不知是发呆,还是在看着高揽月,那目光的游离让高揽月有些疑惑,可他也不愿出声说些什么。高揽月开始为自己突然发作的敬业心而烦闷,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来花木兰的嘱咐来了,他不能在这时候和江衔天闹掰。即便他也有一走了之的能力,可为了一个过客意气用事并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们手头的这一次合作对于公司也有重要的意义。
“谢谢你。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高揽月站起来,他根本无心用餐,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压下了胃袋里反酸的感受,然后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结账。”
“老高,不要这么见外吧?”
“当我请你,工作还请你多加照拂。”他应该笑着说出这句话来,而有些僵硬的面部肌rou实在挤不出一个笑,于是高揽月再不勉强自己,只用了平直的腔调回复,连江衔天的脸都不再看了。
高揽月显得有些长的睫毛在眼睑每一次缓慢地张合里扑闪,真奇怪,江衔天望着他的眼睛,他竟觉得那一圈儿扇动的眼睫像是两只翩翩的蝴蝶,那一瞬间,他没办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言辞,也只有无言以对。
“下次再见。”高揽月说,他同江衔天点了点头,没给对方再提其它事情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他把手插在夹克外套的口袋里,一个人仰着头往远处走去。刚刚开春,他穿得还是稍显单薄,羊毛衫禁不住冷风的考验,寒意从羊毛衫的每一个缝隙里渗进来,他从饭馆里出来,仿佛从泳池里离开,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四肢又再度浸入了冰冷之中。
他慢慢地走着,在人群里没有显得那么突兀,却只有自己明白,大概只有他没有所谓的目的地,不过无意识地闲逛着,空出来的时间不知该如何消磨,不知不觉就跨过了几条街,走到了商业区去。华灯初上,高揽月看着橱窗里印出自己的倒影,那张看惯的脸庞被五彩的霓虹模糊了轮廓,可他明白自己的状态:他的心很乱。可是没有工作能够让他冲淡这份心绪,他总不能这个时候给自己的上司打一个电话说自己现在想要为建设社会主义奉献自我,对方大抵会吓一跳,冲到这里把自己提进医院。
那他该去做什么呢?
他并不擅长放松……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