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霆捧起杯子咂了一口,见我正在看湛云江,立时朝我瞪了一眼,传音道:“隐华,你看他作甚!”
我捏着杯盖拨了拨立在茶水上的苍绿针叶,将几片怎么都沉不下去的给挑了出来,然后将方才想起的那段旧事与浚霆说了一遍。
浚霆听完后十分惊异,问我:“果真?没想到你从前这般有气性,不愧是老子看上的人!可怎的你到了天上就畏畏缩缩的,真不痛快!”
我立时反驳:“什么畏畏缩缩,我那是初来乍到,韬光养晦!再说……再说我这是头一回当神仙,没有经验啊。”
浚霆忍俊不禁,我也跟着笑起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察觉一道锐如刀锋的视线朝我刺来,我偏过头,猛地对上湛云江凝视着我的暗沉目光,心头重重一跳。
我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浚霆分身散灭在即,我的计划也才刚刚起头,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怒湛云江。
想到此,我立即按下心头情绪,将还弯着的嘴角扬起一个Jing致的弧度,对湛云江交好似的笑了笑。
出乎我意料的是,湛云江见我这么一笑,竟顿时懵在了那里,连观尘子和他说话都不顾了。
我一愣,随即在心里冷笑,这湛云江看着清冷孤高,其实骨子里不过是个色令智昏之辈,难怪那日他会对我做出那种令人不齿之事。若今后我真没法打赢他,那让他死于马上风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啊呸!
我一介仙君,怎会有这种污秽不堪的想法?!我真是疯了,我真是疯了……
见他们再无甚可说,我放下茶盏,起身向那观尘子行了一礼,接着,没拐半个弯、径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阁主,请恕晚辈冒昧。此次家师与晚辈不请自来,其实是想问贵阁借一样宝贝。”
观尘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湛云江,又看了一眼我,眼珠子转了几转,十分客气地问道:“哦?敝阁还有剑尊高徒用得上的物什?小友不妨说来,若是无甚紧要,贫道当即便能为你取来。”
湛云江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一丝十分克制的意外。
他大概想不通为何我逃命逃到半路突然不逃了,还突然有了兴致拐来观澜阁做做客,做客也就罢了,怎么还突发奇问人家借起宝贝来了。
我赶在他启唇前先一步开了口,用一种他从未听我用过的亲昵口气说道:“你看,我就说阁主他不会吝啬的。”
湛云江静静看着我,果然不再开口。
嘁,色令智昏。我在心里鄙夷地说着。
我重新面向观尘子,又揖了揖才说道:“阁主好说,晚辈要借的,乃是贵阁镇阁之宝——大昊罗经仪。”
***
观尘子双手托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玉盒子从殿门口跨进来时,整个人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我看他走得一步三哆嗦,十分揪心,很想提点他一句:“您老放宽点心,伏羲大帝的大昊罗经仪在天君的私库里藏得好好的,前些年天君还借我把玩过,您手里这件其实只是后世凡修仿的赝品。虽说仿得还不错,但据我所知,在凡界起码还有一两件差不多品质的仿品散落在四荒各地。”
浚霆看观尘子这模样,笑得十分顽劣。他一向是不拿宝贝当宝贝的人,据闻他曾拆了一串地藏菩萨赠与的鬼王骨念珠逗杨戬的狗玩。
反倒是湛云江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他不拆我的台就已经给足我面子,观尘子若不肯借,我自有办法“故技重施”,联合浚霆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拿”到手。但没想到在我把“大昊罗经仪”五个字说出口后,他只淡淡地对面色青紫交替的观尘子说了四个字——“速去拿来”。
倒是替我省了许多麻烦。
我接过妥善封存着的黑玉盒子,盒顶雕四龙衔一珠,四侧是四象二十八星宿,图案巧妙、雕工Jing湛不说,每一面还夹藏了数道机扩,层层相叠、环环相扣,可谓是Jing巧绝lun。
只是这种盒子设计刁钻,若没有钥匙或者正确的解法,硬用法术催开,盒内存放的物什便会当即销毁。
“小友且慢,这个是……”
观尘子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已熟门熟路地按下几个开关,接着盒盖便稳稳弹了开来。
正欲将手里钥匙递给我的观尘子愣了半晌,随手默默将手缩回了去,叹了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可事实是,我这技术和湛云江半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