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凉。
我一个哆嗦,从嗡嗡耳鸣中清醒过来。
“星君可真是……太会说笑了……!”我甩开白耀的手,回身向谷外走去。
从前你来这里,是为了忘记一个人……
而我现在带你过来,是要你把他重新想起来……
他将我经历的彻骨伤痛,用何等轻慢的叙述一语带过!等到他绕至我的跟前将我阻拦下来时,我已是双目通红。
“隐华……?”
他定然想不到我会如此,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想为我拭去悬而不落的泪,可那手抬起又放下数次,终究是不曾碰我。
我隔着有些朦胧的眼帘望他,喉头却哽咽至不能言语。
“隐华……对不起,隐华……我……”
而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白耀一动不动地凝了我一会儿,而后突然将我拥入怀中,深深吻下。
唇齿磕碰,腥味蔓延,巧滑的舌头一次变得笨拙而鲁莽,只一味地抵住我舔弄,不带一丝技巧。我踮脚攀住他的颈项,抛却一切感情来回应他近乎悲伤的一吻。
此时此刻,我不想再做任何思考。
他将我压在他的胸膛和树干之间,缠绵的吻游经我的耳廓与脖颈,衣襟松懈,肌肤泛热,唇齿流连之处皆留下斑斑点点的粉色印记,像桃花的花瓣拂落一身。
我不曾推拒,他却自己停下了动作,在我还犹自茫然间为我理好了衣物。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要你,”纤长的手指隐没在我散开的白发间,“隐华,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卑鄙。”
我只是无言地看着他,用眼神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么聪明,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是吗?你已经猜到那凡人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谁,可你不敢去想,不敢弄清楚,甚至不敢问,因为……因为你宁可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身,也不愿相信自己是被一个、被一个……杀死了九次。”
“所以你为何要点醒一个不愿醒的装睡人呢。”我问他。
白耀一声长叹:“隐华,这是你的生死劫啊……”
是啊,这就是我的劫啊……
哪怕我若无其事,哪怕我避而不谈,可这个劫它横亘在我眼前,躲不过,避不开,过则活,不过则死。
而我竟宁可死,也不想正视它。
***
从山谷入口进入,无尘树只寥寥几株,但气息已十分浓郁。林子里堆积了不少白骨,且大多骨质坚韧、莹莹泛光,是修为颇高之辈。
等到杂木褪尽,林子只剩无尘树时,薄弱的日光便变得刺眼起来,明晃晃的琉璃叶将光折射着异常瑰丽,若不小心抬头直视树冠,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头晕目眩。
我眯起眼睛,拨开尚不密集的水晶藤条走进去,白耀走在前方引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在光怪陆离间行了两个时辰,我惊异地发觉这林子深处并不如我之前以为的那样。
白耀见我疑惑,便问我怎么了。
我说:“这林子好生奇特,怎的越往深处,树反倒越少了?”
白耀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无尘树却变得愈发稀疏,在我拨开最后一层水晶藤条后,惊愕地发现前方那片开阔的空地上竟有一株仰不可观其高的参天巨树。
这棵巨大的无尘树树干直径有五丈不止,其上遍布的银纹密密匝匝,如天书神典、繁复至极。无数晶莹剔透的叶片组成遮天蔽日的树冠,经过无数次折射的天光将树冠之下的巨大空间装点得一如幻境,而四周围垂下层层叠叠的水晶藤条更是轻盈纯净,如一幕幕的薄纱帷幔,随风轻摇,蹁跹起舞。
我置身其间,像走进一座水晶砌成的树型神殿,可谓是美轮美奂、绚烂至极。
我正失神,白耀却拾起一根藤条,仔仔细细地绕在了我手臂上。
我问他这是做什么,他拉着我往巨树干下走:“无尘树的气息侵染不了神仙的仙元,我专修此道倒是可以顺利进出,但你必须与它交融才能浸入梦欲识海。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我会与你一同入眠,不会叫你遇到危险。”
我道了声谢,随后倚着树干席地而坐,问他:“这段日子星君应当已经入梦调查过,不知可有何收获?”
白耀想了想,欲言又止地摇头:“不能说一无所获,但……”
我蹙眉看他:“星君但说无妨。”
他便道:“你知晓我的修炼法门与别不同,乃专攻元神,因此在梦欲识海间行动格外便利一些,可即便如此,我也始终没能找到你本人的梦境。我记得古籍上言,用无尘树树枝抽取记忆后,需将断枝焚烧成灰,被取出的记忆才会随着浊流进入玄一无尘境,否则,那部分记忆会一直贮藏在断枝之中,谁都找不到、取不回。所以我想,会不会当时你……”
我轻笑一声:“不,那时候我是知道的。”
但我对这整件事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