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飘在雪地上怔怔地听完,又怔怔看向湛云江离开的方向,脑中一团乱麻。那支簪子的来历竟是如此,它竟是我向湛云江求的,结契的信物。
可是被鹤怜那样一番从中作梗,湛云江他真的还会替我雕出这支发簪,并在生辰那日送与我么?可想起后来我与他的那些事,心中不免一阵仓惶,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了结,这其中定然还发生了我此刻无法想象的变故。
白耀一直攥着我的那股力忽然一松,我的神识又重新回到了温尧的脑海里。
接着便听见白耀说:“隐华,你看。”
我无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置身红梅花海。难道刚才温尧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逗留在附近,偷听湛云江与鹤怜的谈话?
身后很快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是皂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倾轧破碎的声音。湛云江的境界很高,但他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任何动静,包括会暴露行踪的脚步声。
温尧听到动静后,知道对方已经走到他身后,他没有躲也没有逃,而是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转身向来人行礼。
湛云江静静注视着他,昂藏的体格让他几乎能俯视面前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辈。
如此近距离承受一位剑尊的气息压迫,温尧的呼吸却没有半分紊乱,只是附在他身上的我却明显察觉到了他正紧紧握着的拳,和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意。
他抬起头,双眼直视湛云江,问:“师伯,你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对吗。”
我难以想象温尧这样的性子,这样的人,竟会问湛云江这样的问题。
可湛云江只是继续向前走。我想,他或许是不屑回答这种问题的。
温尧追了两步,再问:“师伯,你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对吗!”
湛云江越行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红梅花海。温尧静伫在原地,等不到他的回答,却等到了鹤怜的出现。
“你对你的师父,倒是十分的忠心。”
温尧回身向鹤怜见礼,从容大方,仿佛自己此刻仍停留在红梅林只是一件巧合,与偷听全无关系。
鹤怜点点头,目光却看向湛云江离开的方向:“隐华同他,其实并不相配。你这样早慧的孩子,理应旁观者清,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不是么?”
温尧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鹤怜打断了,他拍了拍温尧的肩膀,似诱导又似宽慰:“好孩子,如果你真心希望你师父好,就让他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个事实罢。”
至此,这场属于温尧的梦境戛然而止。
我来不及多作思考,神识就像被一个被光怪陆离的空间包裹了起来,四处跳跃,没有停顿、没有滞留,时间像过了数百年一样漫长,又像是眨眼一瞬间。
等到能重新看清周围的时候,那片红梅林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前一秒还是白昼,这一秒却已是星汉灿烂。
我此刻所在之处,是少庭山第四峰的峰顶,一座名叫“栖风楼”的观景楼里,而这个梦境的主人竟还是温尧。
“还好吗?”白耀收回裹着我的神力,关切地询问我,“梦境间的跳跃时快时慢,没有定数,寻常人第一次经历会非常不适应。”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觉得无碍,便道:“多谢星君,我没事。”
“这就好,”白耀一笑,又问,“眼下这个梦境我还是头一次来,隐华,你看看,这是何时何地?”
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在回忆里翻找了片刻,确认了这里是我三百岁的生辰宴。
修真之人的生辰宴和凡界有些不大相同。
一是席面。修真之人辟谷,席面上摆放的酒菜不过就是应个景,很少人真的会去吃,所以那些菜肴的味道和凡界的美味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二是气氛。正道剑宗的宴会,受邀的自然也都是正道修士,因此宴会上通常不会安排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的节目,端的是一个风光霁月、海晏河清。
当然,邪修的宴会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和白耀跟着温尧沿盘梯登上栖风楼,在最高层见到自己,那个年轻恣意的“我”此时正坐在楼外的廊椅上,斜着镂花栏杆自斟自饮,身边围着好几个同辈修士,有说有笑,甚是开怀。
只是其中有一中年修士,喝得酒气上脸,目光猥琐,对着“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
此人我印象颇深,他是我师尊的某个师侄,名叫赵筹。年纪不小,但修为平平,七百多岁才修了个化婴境圆满。
白耀也看到了那人,转头问我:“隐华,那人是谁,他怎敢这样盯着你看?”
我说:“是我一个师叔的弟子。他在宗门里颇有些背景,是北荒另一个剑宗门派首座的近亲。”
“背景?”白耀诧异地问,“你何时惧怕起什么背景了,难道你当时就任他这样看着?”
啧,这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廉贞星君,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我说:“你看,他都醉成这样了,却也只敢用眼睛多瞄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