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偎在曲幽的怀里,怔愣了片刻后,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头脑还很昏沉,那种元神被剧烈撕扯的疼痛也依稀残留,只是……
只是我记得自己才从那处裂崖坠了下去,怎么现在会出现在寝殿里?坠落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何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揉着太阳xue,努力想回忆起那段经历,但越是想越是模糊,甚至连自己坠落之前的事都渐渐想不起来了。
曲幽也跟着坐了起来,搂着我肩膀问我怎么了。
我自然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能胡乱披件衣服起身,连身上的黏腻感也顾不得了。
我快步向殿外那处传送阵法走去,依着记忆里的方式连试了几次,都被妥妥地送到了西庭的温池。且在这过程中,我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方才还能依稀记得发生过什么,此刻竟全成了一场虚幻的梦魇。
我不甘心就这样遗忘,却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对这件事的执念太重,甚至重得有些不正常。
想起曲幽之前同我说过,魔息不仅能侵蚀我身上的法则桎梏,同时也会逐渐侵蚀我的元神,再加上那阵剧烈的疼痛……
我停住脚步,在这被点点夜光珠照亮的幽深地宫中迷惘了起来,难道从头至尾,这都只是一场我因魔息的影响而做的噩梦么。
曲幽一直跟在我身后,见我此时终于停下,便走过来拥了拥我:“小华,你到底怎么了?脸色如此之差。难道是……”
他抬手贴住我的额头,片刻后将手撤回,对我道:“果然已经开始了,竟比预想的还要快……”
我点点头:“想必是魔息在侵蚀我的元神……昨夜我魇了许久,头也疼得厉害……”
说到此我忽然顿住,将要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面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人,当年曾在这种痛苦中熬过十万载的光Yin,我尚有解决的办法,而他却没有。
这张俊美得让人甘心沉溺的容颜曾是那样颓败枯寂,那时候,他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日日走向既定的终点呵……
我走过去环住他的腰身,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星君,待此事了了,我就来陪你。”
男人身子僵了僵,抬手揉着我散在背后的长发,带着责问的口气对我道:“渡了成神劫,你便是名副其实的破军星君,还到这鬼地方来陪我这个魔作甚?能与你在此相伴这些时日,我已是知足。”
说完,他捋开我额前的发,在我眉心深深印了一吻。
这些天我与他亲密无间、如胶似漆,可唯独此刻这个吻,来得比从前任何一个都让我熨帖。
回到主殿后,曲幽化出了一个鸤枭分身,见我看他,便抿唇笑了笑,对我说道:“你这些天一直闷在这儿,确实无趣,我让鹤怜来陪陪你如何?”
我蹙眉“嗯”了一声:“星君为何……要让他来陪我?”
曲幽没有立即回答,却负着手朝一旁踱了两步,他一向坦然从容,很少露出这样欲言又止的神态,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在牵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对人轻言相告。
“……星君?”我轻声唤他,却也不敢打扰。
默了片刻,他终于转身看向我,霞色的眼瞳按捺着起伏不定的血色:“明日赤月将满,我体内魔息亦将随之暴动。这些年我曾失控过数次,时强时弱,有时甚至变得嗜杀嗜血,无所不用其极……这次你在这里,我不能令你被我牵连,所以已经择了一处密室布置了阵法,届时我在将自己困住数日,直到神志恢复清醒为止。小华,我担心你一人在这地宫无聊,所以想让鹤怜来陪你,若是……若是有意外,他也能助你从这里出去。”
见我不答,他又道:“你们从前的事我大概知道些,虽然此人心计深沉,行事也多剑走偏锋,但他确实是个一心一意为你的。我入魔后一直隐居此处,若不是有他襄助,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
“——星君!”
我实在听不下去,只得出声打断了他,这甚至可能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打断他说话。
曲幽果然怔了一怔。
我凝目看他,这座大殿上嵌着的宝珠足有千颗,莹莹烁烁的光辉洒在他一袭黑袍上,卓然的身姿更显肃重深沉。可正是这样一个我满心满眼喜欢着的人,他方才说的那些言语却让我怨忿难堪,他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我心中难平,手中握着的拳更是隐隐颤抖:“星君,我陆隐华既然跟了你,那便是几年、几十年,哪怕几百年也是等得下去的,可你怎能……怎能随便指个人来,甚至还为他说出那样一番话……!
“请恕隐华实在不懂你的意思,星君,你这样做……与将我推给别人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