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奔至魔息旋涡的边缘,又听鹤怜急促地喊了句“速走”,当即也无暇他顾,正要撕开魔息冲出去,可下一刹身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却让我生生停住了动作。
我知晓这短暂的一息是鹤怜舍命为我争取的,我绝不该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但是鹤怜……
鹤怜他……!
“隐华……走……!”
脚步犹如千斤沉重,最后那一步我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停住身,转回头,然后我看见旋涡的中心鹤怜被鸤枭徒手穿腹而过,喷溅出的鲜血几乎将他半身白衣染红。
刺目的颜色灼痛了我的眼睛,竟有一个霎那我完全呆怔在了那里。须臾中,我好似看到了那一年少庭山济水畔清冷又艳丽的白雪红梅,那棵最大的梅树下,有个谪仙一样的人永远都在等着我。我喊他哥哥,冲他跑过去,然后被深过足踝的积雪绊倒在地,他笑得无奈又纵容,伸手将年幼的我从雪地里抱起来,掸去我衣衫上沾到的雪花,呵着我的小手问,冷不冷……
脚下阵纹变幻不停的光芒隔开了我与鹤怜相望的目光,我看不清他的决绝,他亦看不清我的凛然,而最终,我还是朝他走了回去。
我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憎恨、怨怼、迁怒……但我也清楚,我绝不希望他死去,更不希望他因我而死去。我是他从少庭山的绝渊底下衔回来的,又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扔下他一走了之!
“不是致命伤,你出去后别想着来救我,立刻替自己疗伤,”我抱住鹤怜挣脱了鸤枭的锐爪,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施了个止血术,接着一掌将半他推了出去,“你对他已经没用了,但我还有用,你赶紧走听见没有?”
鹤怜被我推出去后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半身白衣鲜红,炽盛的阵纹光芒将他血色褪尽的容颜映得憔悴不堪,我盯着他的眼睛嘶声道:“——鹤怜你听见没有!”
他强撑着支起身体,开口时声音未出,唇上的血却已经顺着下颚一直流到了脖颈:“隐华……!”
脚下阵纹重新刻画完毕,我闭上眼睛,与鸤枭一起坠入虚空,无尽的黑暗瞬间将我吞没。
***
鸤枭将我送到了一处幽深的天然洞xue,这里应该没有受到之前震荡的影响,虽然镶嵌在四周上的寥寥几颗夜光珠十分黯淡,但石壁却完好无损。
鸤枭借助魔息将刺入胸口的黑羽同化并慢慢吸收,伤势复原得极快。见我在观察他伤势,便有些轻佻地朝我勾了勾唇,然后示意我跟着他往前走。
此地诡异,莫名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着实不想轻易移动,却听走在前头的鸤枭淡淡道:“不愿走么?但现在可由不得你。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用脚乖乖跟着我走,二,我将你定住,然后抱着你走。”
洞xue将他幽幽的声音传递回荡,本是极平淡的语气,到最后竟也Yin森了起来。如今现状不明,我又不是他对手,心里虽是忿忿难平,但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阁下到底想做什么?”
“阁下?怎的不喊我作‘星君’了?”他回头看我,赤目中有光泽隐隐闪动,语态说不出的狎昵暧昧,“我十分喜欢那个称呼,尤其是在你被我cao得满脸是泪,哭着求我给你的时候。我每每听到,都会有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你——!”
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强作浑不在意地冷着声回他:“阁下会觉得亲切,是因为被你夺舍的这副身体的原主,是与我朝夕相处了六十载的上君。你占了他的神体,也得了他的感情。”
话才说完,耳后突然一抹微凉,似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我猛一回头,竟见前一刻还走在我前头的男人,下一刻却出现在了我后方,且我竟然全无知觉!
他紧紧贴着我,脚步却不停,逼着我直往前走:“小华竟然连这都晓得?”
我不答他,他便继续道:“那小华又怎晓得我不是真的觉得亲切?有句话不是叫‘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住口!”
他察觉到我身体僵硬,已到了暴怒的边缘,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把话说得更加露骨:“你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你我之前春宵数度,也算是做了好几夜的夫妻,我又怎会对你全然无情?再者,若不是我通过这副身体知晓了你对曲幽的心意,我又要寻什么借口才能同你亲近,才能将魔息渡予你呢?”
“你在我身下叫床讨饶的时候,可比现在这不近人情的样子讨人喜欢多了。”
我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阁下……不用特意说这些来辱我,你言辞中漏洞颇多,我只是未将你点破罢了。然而你觉得你在利用我,又怎知我不是在利用你?我同你亲热,不过是将你当成曲幽而已。”
他听后怔了怔,接着朗声大笑起来,贴上我后背的胸膛笑得隐隐颤动,好一会儿才终于笑够,我本已不想再理会他,却听他在我耳畔低声问:“那小华又想不想知道,你家星君心里,对你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