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见了谁都是这样的表情,对待她与对待别人,并无什么区别。
云青枝慢慢咬紧了唇,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日子还长。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遍那张单子,抬头道:“陛下,大夏送来的这些珠宝首饰,是直接收进库房,还是拿些出来做赏赐?”
裴溪故随意道:“你留些出来,赏赐下人是用得上的,其余的便先收起来吧。”
云青枝点了下头,“好,臣妾这便去办。”
她起身告退,走了几步后忽然想起件要紧事来,便又停住了步子,转头问道:“陛下,臣妾听闻,朱大人……从大夏带了个女子回来?”
其实倒不是她故意打听此事,实在是朱珩做事太过招摇,他用金笼明目张胆地抬着人从宫门一路走到御书房,路上不少宫女都瞧见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裴溪故脸上仍旧淡淡的,随口应了句:“嗯。”
云青枝犹豫了下,斟酌着问道:“不知陛下……打算给她个什么位分呢?”
裴溪故抬眸看着她,眉头轻蹙,话里隐隐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她的事,你不必管。”
云青枝吃了一惊,但很快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低头道:“是,臣妾告退。”
她从小门退了出去,步履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裴溪故从来没这样对她说过话。
她素日里常帮着他处理朝政,他从未有什么事瞒着她。
可今日,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提醒她,警告她,那个女子的事……她不必管。
她原本还想问问裴溪故为何处死朱珩,如今看来也是不必问了。
定是为了那个女子。
云青枝眉头紧蹙,脑袋里乱成一团。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以至于裴溪故竟不许旁人过问她的事?
她摇了摇头,在长长的宫道中央停下脚步,将身上系着的狐皮大氅解下来丢给身后的侍女灵音,“你先回去,叫人去打听打听大夏送来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我去库房清点下东西。”
灵音这才看清,她里头穿着的并非贵妃所穿的宫服,而是方才练武时所穿的那身极简单的碧色骑装,甚至腰间的佩剑都还未解下。
她吓得连忙出声提醒:“娘娘,您怎么穿这身就去见陛下了?”
云青枝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步子也没了刚才的规矩,“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灵音只好闭了嘴,望着云青枝走远了,才小声嘟囔了句:“哪有贵妃娘娘这样的呀。”
*
御书房。
裴溪故出了前殿,便赶着回了御书房,一进门便看见宋栖迟还裹着他的那件大氅,有些虚弱地坐在榻上。
见他过来,宋栖迟连忙强撑着直起了身子,小声唤了句:“陛……陛下。”
裴溪故的脸色在听到“陛下”二字后明显地僵了僵,但看见宋栖迟那张仍旧苍白的小脸,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在她身旁轻轻地坐了下来。
“还冷吗?”他问。
宋栖迟摇摇头。
他的大氅很暖和,她裹了这么久,身子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只是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风寒,所以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裴溪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一会儿叫人给你煮些姜汤来,祛祛寒。”
宋栖迟低着头,极小声地说道:“多谢陛下。”
裴溪故的眼眸一瞬间就变得幽深晦暗。
他伸出手,轻轻勾起宋栖迟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话里满是委屈:“为什么叫我陛下?”
第45章 暖阁 “陛下竟然在给她赔罪?”
宋栖迟愣了愣, 抬头对上少年那双楚楚可怜的凤眸,咬着唇慢慢道:“因为……陛下如今是楚梁的国君, 我不能对陛下无礼。”
若是换做从前,裴溪故用这样软的语气对她说话,她一定会忍不住将他揽进怀中,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发丝。
可是现在她不能了。
昔日伏膝讨宠的少年,已成了万人之上的君王,而她,却沦为一个供他取乐的玩物。
她与裴溪故明明挨的这样近,可那明黄的龙袍却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将他们生生隔断。
宋栖迟垂下眼睫, 不敢再去看少年的眼睛。她很害怕, 她不知道如今的裴溪故会如何对她, 不知道这陌生的宫墙里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苦涩地笑了下, 忽而觉得一阵头晕,紧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裴溪故慌忙伸手去扶她, 却被她轻轻躲开。
他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色,视线落在她发白的小脸上。
“你怕我?”
宋栖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 昏昏沉沉地抬起头, 嗫嚅道:“没……没有。”
她倒不是怕他, 她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