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下意识地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官,心里哀叹:有些人啊,真是活一辈子都不会太聪明。
她口吻沉沉地启唇:“贵人不要想这么多了。南宫氏一案已结,皇上下旨废了她的尊位、打入冷宫,那便是她今生的归宿。我是皇上的妃嫔,不会做半分不该做的事情。”
皇后梗了梗脖子,不着痕迹地扫了顾清霜一眼。
她先前觉得顾清霜这样的宠妃,即便说不上对皇帝一心托付,应也有几分真情。听到这话却忽而觉得太假,细想好似也没什么道理,只是直觉如是。
顾清霜说完,二人便一道离开了。宫正司狭窄而Yin暗的甬道中只余盈兰不甘的喊声凄厉回荡:“你不恨她吗!”
“你不恨她吗!”
“把她挫骨扬灰!”
“求你!”
二人都没再止步,更没回头,因为心硬,也因为心不够硬。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在宫中盛极一时的愉贵人便被一杯鸩酒取了性命。
彼时正值晌午,是翌日里阳气最重的时候,宫中若有人赐死,这就是最适合的时间。
顾清霜听得宫人所言,往皇帝怀中缩了缩,他温柔地将她揽住:“别怕。”
她呜咽了一声,弱不禁风的模样。
来禀话的宫人说愉贵人死得很利索,端起鸩酒便一饮而尽,没留什么话。
顾清霜猜她应该还是留了话的,至少该又咒骂了南宫敏几句。只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传进皇帝耳中徒增烦扰,宫人们便觉不禀也罢。
盈兰的命,终究是无关痛痒的事了。
南宫敏也一样。
自此之后平静了四五日,皇后着亲信芷青亲自来给顾清霜禀了话,说盈兰提过的那宫女她们已查过了,从前果真在荣妃身边当过差,但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
“这就是了。”顾清霜点点头,问她,“皇后娘娘什么打算?”
“……皇后娘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芷青低着头,“娘娘的意思是您安胎为重,若有余力,便挑个时候去栖凤宫一叙;若觉得疲累,倒不妨等生下孩子从长计议。”
“本宫也想好好安胎。”顾清霜边说边轻笑了声,“可只怕这也由不得本宫做主。”
“那奴婢先去回娘娘一声。”芷青声音放低了些,“娘娘怕您再出什么事,嘱咐奴婢尽量劝着您些,也让奴婢告诉您,她会尽量多想想法子。”
“实在是辛苦娘娘了。”顾清霜颔一颔首,承了皇后的美意,又着阿诗亲自送芷青出去,跟阿诗说,“你瞧芷青姑娘这身碧色衣裙,搭岚妃姐姐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套碧玉钗是不是正合适?”
阿诗心领神会,亲亲热热地挽着芷青一道离开,自会将那套钗子取给她。顾清霜目送她们离开,视线落回书上,专心致志地又继续读下去。
这些史书政书,读来真是比诗词歌赋有趣多了。她从前不太接触得到,但自予显识字开始,一应皇子们必学的书就都已为他备妥,书房里塞得满满当当,倒正方便了她。
读了两页,阿诗送走芷青,回了殿中来,进殿就说:“皇后娘娘可真是个大善人……”
这话听来有些嘲意,顾清霜不自禁地一记眼风扫过去,见殿中并无旁人,才又安下心来,细问:“怎么了?”
阿诗咋舌:“芷青跟我说……皇后娘娘不仅着人查了沁水,也顺手查了思兰和盈兰,便探知她们其实还有个小妹妹,如今才三岁。她们家里头只看重男丁,对女孩子都不好,三岁的孩子都要干不少活了。皇后娘娘就让人借口是京里的富庶人家要买仆婢,出了重金将人买了回来。”
顾清霜听到这儿,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确是心善。”
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去施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为婢,定是比在家里过得好多了。
却听阿诗又说:“这还没完呢。”她顿了顿,“人接进了京,却并不是进施府当婢子……皇后娘娘托人新造了户籍,又寻了施家无儿无女的旁支,将这孩子过继过去了。”
“过继去施家?!”顾清霜讶然。
“是啊。”阿诗说,“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不是?”
可不就是。
顾清霜回想起来,盈兰好像也只有那么一句话提起了家里的纠葛。她听过就忘了,皇后竟这样上了心。
把人过继进施家……
她背后没有这样显赫的家世,但即便是有,她大概也不会这样做。
这么一想,皇后可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第92章 联手造瓮
翌日清晨, 顾清霜便在晨省之后又留了下来。皇后揉着额头抱怨:“明知荣妃没安好心,还要与她这般日日粉饰太平,叫人头疼。”
“臣妾也是这样觉得。”顾清霜喟叹, 纤纤十指拨弄着护甲,斟字酌句地续道, “臣妾昨日想了许久, 荣妃与先前几位都不同,是个聪明人。不论要办什么事,她都很知道将别人推到前头替她出手,自己干干净净地缩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