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秋从床上醒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摸自己的胸口，子弹穿过的疼痛残余在神经里，但他摸到的确实完好无损的单薄胸膛。
等等，单薄？
沈千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才认出来，这里不是自己最后跟的那位大佬的豪华卧室，而是自己在孤儿院的房间，隔壁床铺上黑沉沉的睡着不少人，沈千秋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每个床位主人的名字，即使早在十年前，这家养大了他的孤儿院就已经不存在了。
地产开发，政府收走了赠与私人孤儿院的地皮，施工队掘出尸体，网上突然铺天盖地的传起了孤儿院包庇杀人魔的谣传。院长樊妈妈好不容易在网上发起的募捐彻底失败，怒极攻心病危入院，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他成长了十八年的家，就这么一夕散了。
而他也为了筹措樊妈妈的医疗费，找上了中间人。
沈千秋觉得喉咙里有点堵得厉害，有点想哭，又有点想吐，他光着脚下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却被一个枕头拍了脑袋。
“沈千秋你tmd半夜不睡觉站在那里吓人？？脑子有病吧！”那人压着声音坐在床上看着他，手里还捏着个羽毛枕头，突自在那里嘟嘟囔囔的抱怨，“老子夜起就看见你这么个黑影站在这里，吓死了。”
“程万代……”沈千秋看着上铺那个黑影，有些惊喜又有些恍惚。
“去他的程万代，老子叫程成！”上铺那个黑影摇摇晃晃的爬下来，揉了揉眼睛，“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站这儿干嘛呢？高三压力有这么可怕吗？”
沈千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眼前这张稍显稚嫩的脸，程成比他小三岁，正上初三，后来孤儿院出了事情以后，他就被转到其他地方了，沈千秋没再见过他，只听过他的一点音讯，说是没有继续上学辍学打工去了。
“是啊，怕死了！”沈千秋笑着揉了揉程成的毛刺脑袋，“怕我们的程成大才子考不上一中哭鼻子。”
“起开！！”程成赶忙从沈千秋手里把自己的脑瓜抢救出来，“你在一中给老子等着，我一定能考上的！”
“就算等你考上，我都大学了。”沈千秋有些怀念的叹了口气，希望这个美梦能够更长久些，却被一只稚嫩的手摸了额头。
“沈千秋你今天没发烧吧，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算了不给你聊了，我明天还有早自习呢！”
沈千秋躺在床上，嗅着被子上带着的洗衣粉的清香，觉得这个梦境详细的有些不真实。
他把自己卖给凌晨后，凌晨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补齐了樊妈妈的医疗费后，还有足够的剩余，但是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樊妈妈却谢绝了他。
他知道她伤透了心，就越发的恨上了幕后黑手——那些黑心开发商们。
他们为了尽快拿到地，但又不愿意出援助，孤儿院解散怎么讲都要比重组要快上太多，等樊妈妈组织足够的捐款，寻找地皮，再组建孤儿院至少需要半年，但黑水泼上之后，孤儿院的解散，仅仅花费了两天。
他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拿着自己的卖身钱就一股脑的去和那些开发商们作对，不但没有拿到好处，反而被资本啃的一干二净，再后来，他去跟踪那些人，却被凌晨派人抓回来关了起来。
于是就连凌晨也一起恨上了。
之后为了报仇和一些其他的狗屁倒灶事，折腾了整整十年，折腾到把自己逼迫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折腾到被自己新扒上的主子拉去挡子弹，被穿胸而过。
折腾到一片漆黑之前————
————看到的凌晨紧张的脸。
原来，那个男人也会流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