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十平米的理发店里 ,三位老大爷坐在靠墙的老式沙发上唠着嗑,不时传出爽朗开怀的谈笑声,老板娘在给一位中年男人修面,氛围祥和而温馨 ,让人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赵小宽这阵子睡眠质量出奇地好,本想趁中午饭点人少出来理个发,可一吃饱了就犯困,昨天起晚了赶上排队,今天又睡过了头。他看了眼等位的老人们,问老板娘大概要等多久。
老板娘闻声停下动作,一看是昨天来过的残疾小伙,指了指边上的凳子,热情招呼道:“今天快,还一个剪头的,也就二十来分钟。那边有凳子,你先坐。”
原来还有俩老大爷是单纯来唠嗑的,赵小宽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坐下,随后把拐杖靠墙放好。老板娘继续忙活,问他打算怎么剪,他摘下帽子,拨弄了一下被压乱的头发和刺眼的刘海,说:“都剪了,剃个光头。”
坐沙发最边上的老大爷一听,好心提醒他:“小伙子,这大冬天的哪能剃光头啊,容易感冒,光头么夏天再剃。”
另外两位老大爷点头附和,一个说他年纪轻轻剃什么光头,不好看。一个玩笑着问他是不是要去混黑社会。
“呃……”赵小宽有苦难言,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洗头了,之前勉强能自己洗,但小油条一天天长大,肚子比上个月又大了一圈,可能是压迫到了坐骨神经,导致他的腿越来越疼,不靠拐杖根本走不了几步路,以前能轻松做的事情现在变得很吃力,澡也没办法天天洗,只能打热水擦身体,出门买菜更是改成了两天一次。
老板娘也挺吃惊,停下来看了看他的发型,“长这么帅剃什么光头啦?头发是有点长,阿姨待会儿帮你好好修修。”
大爷们和老板娘也是好心,赵小宽谢过他们,笑说:“那就剔个寸头吧,短一点,反正出门戴帽子,不碍事的。”刚说完,理发店的玻璃移门被移开,他无意识地扭头一瞥,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眼里充满了恐惧。
一个礼拜前的黄昏,周梁又去了趟毛巷新村。冬日里的老新村太过萧条,夜市摊只出来那么两三家,不是炸串就是水果摊。他一个人漫步在冷清的士林街,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走到赵小宽家门前。
厨房的灯是亮的,窗户边有男人忙碌的身影,却不是想见的人。周梁站原地连抽了两根烟,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属于他和赵小宽的画面。他不相信什么奇迹,但也许是太过想念赵小宽,转身离开时,老天让他在不远处的拱门那儿看到了一个跛脚男人。
兴冲冲地追上去,周梁才发现认错人了。不曾在意过的人或事,就好像从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旦有了在意的人或事,他发现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每当日落黄昏,他会放下画笔,独自出去走走停停,目的地是那些充满烟火气息的老新村。如果赵小宽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一定会出现在某个熟悉的街角,与自己相遇。
他开始注意生活中遇到的残疾人,有修车的跛脚师傅、退休遛弯的独臂老大爷、戴着假肢的残疾青年,他们都像赵小宽那样,平凡又努力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那个侧面很像,周梁还是在理发店门口站了近一分钟。隔着一层透明玻璃,那个与人交谈的背影是那么陌生,甚至透着几分老态,直到对方转身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下,摘掉帽子,他才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
赵小宽真的变了。他瘦了很多,脸也小了一圈,在极其不合身的黑色棉衣包裹下,整个人看上去瘦小虚弱,且病态十足。看到这样的赵小宽,周梁胸口又开始难受起来,如梦中所经历的那般,疼到让他害怕。
拉开门的那一刻,周梁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把赵小宽的病治好,让他回到以前的状态。
“终于找到你了,赵小宽。”
“……”
周政跟到理发店门口,意外弟弟的冷静,居然沉得住气没有冲进去,然而下一秒,弟弟就拉开门大步迈了进去。他在那个跛脚青年的脸上看到了错愕,紧跟着又看到令人失控的一幕,如同那晚。
周梁的突然出现对现在的赵小宽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想看到他的脸,更不想有牵连。这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躲在爸爸肚子里的小油条似乎感受到爸爸的惶恐不安,不安分地动了动小脚,想到已经快五个月的小油条,赵小宽下意识低头,双手护住自己肚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他来不及细想别的,拐杖都忘了拿,起身就想走,使不上劲的残腿根本站不稳,一个趔趄,身体前倾即将朝地面摔去,他“啊”地喊出声,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周梁被吓到了,迅速上前抱住他,还没把人扶稳站好,赵小宽就跟疯了一样疯狂推他,边推边大吼大叫:“别碰我!别碰我!!”
“……”再次面对发疯的赵小宽,周梁没了脾气,心里只有难受,觉得赵小宽这样一定是因为病痛的折磨。他没有放手,抱着他安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肯定会好起来的!”
一听“医院”两个字,赵小宽彻底慌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