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 正欲离开,突然瞥见脚下的课本。于迢迢低下头,清风浮动,翻过残破的纸页——开头那句“人之初”后面二字被孩童圈画,篡改成了“是猪”,歪歪扭扭。大概是年纪尚小,字还识不全,写漏了两笔。
抬头望向那缓步离开的身影,于迢迢微微愣神,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这调皮捣乱的孩童和那个静默内敛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她心头一紧,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若非她当初头脑发热,将原本就毫无姓名的崔晗捉过来当反派,强行按上连她自己都未想好的悲惨身世。
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崔晗会不会也还是那个在课本上涂鸦乱画,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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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继续在城中寻找鬼女踪迹。
就在这时,隔着一条街的乔府内忽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咆哮。
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乔府老爷野猪般的嚎声。
一听到这声音,崔晗眉头紧锁,立刻带着于迢迢飞身朝府内赶去。
乔家老爷穿着中衣坐在地上吓得脸上的肥rou直颤,下人们也都纷纷抱缩在一团。
一瞧见他们二人来了,乔家老爷嚎了一身爬过来就要抱崔晗的腿。
崔晗侧身避开,神情淡漠:“怎么回事?”
乔家老爷吸了吸鼻子嚎道:“那、那东西出来了!”
“在哪?”
他指了一个方向:“和另外两位仙君过去了。”
于迢迢闻声朝他所指方向望去,气流翻涌,传来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
“轰”地一声,墙面坍塌,百里巳与容柯追着鬼女来到了前厅。
那鬼女比起昨日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重,身上泛着一股腥臭。
她纵身朝乔府老爷扑来,却被一道暗光拦下。
乔府老爷本还有些惧意,瞧见鬼女伤不了他,起伏的胸脯渐渐有了平缓之势。
瞧见二人吃力的模样,崔晗和于迢迢当即加入其中。
原先本以为这鬼女修为并不高,可随着他们的攻势,她身上的邪气愈发渗人。
看到鬼女在众人束缚中变得越来越狂躁,双眼猩红,几乎有破笼之势,乔府老爷急了,在一旁伸着脖子叫喊:“快放她去杀一人就行了!不然这鬼女会发疯的!”
于迢迢嫌恶地皱了皱眉,这乔府老爷竟然泯灭人性到了这种地步!
鬼女趁势逃脱,崔晗急急追去,扭头对百里巳叮嘱道:“乔府需设结界,有劳了。”
百里巳点头,立马和容柯分头设界。
于迢迢跟着崔晗追了过去,两人一路行至后院,鬼女突然消失了。
看这构局应当是乔府老爷所居的院子,瞧见他们朝这里来,乔府老爷在长子的搀扶下半滚半爬地赶来。
邪祟之气在院中弥漫,于迢迢四目环顾,这鬼女应该就在院中。
院落除了一个亭子,并未有藏身之地,再三确认后,两人朝房间内走去。
这时,乔府老爷突然窜上来,拦住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们进去。
乔家长子左右为难,兀立一旁,不知该帮谁。
挣扎良久,青年拉住了他,开口劝道:“爹,就让他们进去吧。”
乔府老爷怒目,和青年开始争吵。
“……”于迢迢只是瞧了他们一眼,直接推开房门进去了。
可还未走近,她就被正对着门的一幅挂画上所描绘的场景震慑住了——
万兽来chao,乌泱泱一片,让人头皮发麻。一个女人身上是残破的盔甲,脚下横尸遍野。她浑身浴血,正与一头凶兽厮杀,尖长的獠牙从她肩膀穿透,血溅三尺,女人挣扎着将手中的红缨送入凶兽的胸膛……
于迢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是什么?”
青年搀扶着乔府老爷起身,入了房门,他低头解释道:“是‘万兽图’。当年家中闹邪祟,家父请来道士作法也无果,又听闻民间有一种以邪治邪的法子。一位画师路过此地,将这幅图赠给家父。之后鬼女就不曾再出来闹了,谁知,近一个月,她又出现了。那画师说只要将血滴入画中便可保平安,我与家父照做,但是其他人……”
话还未完,崔晗倏地扭过头,声音沙哑:“那画师是谁?!”
青年被他的眼神被吓了一跳:“这人说他只是途经此地,并未说出名号。”
“家父瞧着画上是数年前兽chao来袭时,崔将军绞杀凶兽的场景,够凶够邪,招待了那画师几日,便将画留下了。”
这诡异又惨烈的场景让于迢迢背后泛起寒意,她回头,瞧见发现崔晗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副画不放。
于迢迢从未见过这样的崔晗,那素来平静的眸红得几乎都快滴出血来。
平时她这位师兄总是一副随和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对于炮灰刁难,长老们的冤枉,同门却不同的待遇,他总是置若未闻,唯一一次为自己辩解也只是沉静地描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