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黑与红的欲望螺旋,而是她真实到过的人间的某处殿堂:穹扉仿佛天幕般广阔,燃烛地灯辉煌如火照亮永恒白昼,水晶吊顶辅以黄金装饰勾勒迷乱又狂放的太阳形状,它们像星辰一样循轨移行,每当一盏落下,便会有另一盏升起;七曜宝石上开凿出舞池,芬芳花朵用来点缀瑰窗,无人弹奏乐章却仍听恢弘舞乐作响——或许此刻拨动琴弦召起鼓点的是命运之神隐于暗处的手,而魔鬼正身着人类礼服探身向她示意,邀她今夜赏光,与他共谱一曲燃情。
就在这里……在烈日公爵永不止息的宴会上。
她是这辉煌世界名义上的女主人,她也曾拥有长久进入其中的机会,然而,那场盛大的婚礼结束后,她即刻被新婚丈夫予以无情放逐,从此再未来过。
她忽然忘记了自己正践行爱与被爱。她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憎恶、不甘与恍惚。
那个男人,她的丈夫,他一生荣冕与风光她不曾参与也无法参与,但她知晓他过着怎样荒唐又放纵的生活,就是在这里,他充斥诱惑与煽动的宴会厅;他将高尚者引入这世俗趋之若鹜的至高殿堂,向他们展示自己无上权威,支配万物的野心与力量。我是你们的王,他说,是永不坠落的太阳。
没有人不向往太阳。
没有人能拒绝太阳。
于是她看见一个又一个高尚者剥离己身皮肤,像公爵同自己于爱人逝去屋棚内放声大哭的模样彻底决裂;他们穿着可笑的、滑稽的、空空如也的皮囊跪地亲吻公爵的鞋履,用业已逝去的灵魂起誓,永做他忠诚至为其效死的门徒。
她也看见一位又一位矫健且美貌的洁白少年进出公爵的卧房,每一次酣畅淋漓的交·媾都将令他更为强大。而他的豢宠们则都傲慢又鄙夷同她擦身而过,回到封地,他们便是公爵意志的承继者,亲密代言人与伟大化身。
他们被授予贵族的勋爵摇身一变成为卑劣的大人物。他们遗忘了自己,脱下了自己,奉献了自己,也……赢得了自己。
她最后看见他权杖愈发闪耀,着装愈发辉煌。因那汲取世间一切堂皇荣冕的繁盛根系,深深扎于人心土壤——
同我一起时,您最好别想起他人。耳边是魔鬼似警告又似劝勉低语,每一次由他掌控的旋转都肆意撕扯她的灵魂她自他身承继的心脏,引发阵阵苦痛的颤栗,欢愉的狂喜:难道,注视我仍不足以令您遗忘他的存在?
她当然摇头,她必须否认,但,“为什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偏偏在这里?”
魔鬼并不作答,而回报以高深莫测的微笑。您听,高·chao的鼓点到了。
无形的乐手奏起陡然激昂的篇章,用以迎接此地主人大驾降临。宫殿入口,烈日公爵缓步走来。
那是,绝非人类之身可以抵及的虬结rou·体,远超寻常男性的高大身材;公爵的面容、他的存在本身就近乎一个怪异的符号:他有着方正到刻板的线条,冷硬如岩石的五官,似暴君酷烈的气度,太阳般夺目的神采……那些像他一样无情的事物也同样狂妄且高傲地将他装点,以昭显他充斥侵略、令人不悦的雄性力量之极——没错,那种力量令人不悦,令她不悦,但讽刺的是他仍会赢得世间全部雄性与绝大多数雌性的追逐与崇拜,而她的想法,无关紧要。
也或许,他非凡的壮硕与高度仅只他非人般强大引力的附属品,是她的怖惧之意将他过分神化;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太过离奇,因此不可战胜……即使,在魔鬼的梦中。
谁来杀死他,她恳求命运,求求您,是谁都好——来杀死他?
您应当亲手杀死他。而我,就是您的武器。
丰盛的幻觉让她眩晕,但幻觉之中,她却仍清晰地听见魔鬼名为蛊惑的命令。依然是这样的语气,就是这样的语气,当初他说服她做一场交易,也将她诱入他是爱而非死的陷阱。
“什么?”惶然又无助地,她首度正视今夜迷离的梦景,“请不要作如此荒唐的玩笑……您竟要求,让我反抗我的丈夫? ”
第13章 希冀的天明|下
【13】
您不敢吗?
“我……”
自公爵现身以来始终注目对方,仿佛投射于他身的在意突兀超过了对她的爱;此时听她犹豫不肯给出明确答案,魔鬼回过头来,方令自己猩红眼瞳重新照入她圣洁身影。
温柔是她施予他酷刑的甘甜解药,却也是她心甘情愿幽居牢笼的美好借口。他必将在此深深碾碎她自以为是的假象,自我周全的谎言。于是他结束最后一个舞步,带她走出舞池,同那狂妄不可一世王者的入场正面相对。
别害怕,在我的梦里,他无法触及您分毫。了解她对那个男人病入膏肓的怖惧,魔鬼远远引她望向公爵辉煌所在而非冒然靠近,像陪伴她漫步于园庭,指点某处寻常风景:
您憎恶地诅咒他,您在每一个夜晚祈祷他从世上消失,您希望我带您挣脱他的禁锢,您——
没错,这正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景,从未有哪怕一刻改变!唯独深陷于魔鬼庇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