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跪在地上低着头,注意力却在一只落队的小蚂蚁身上,用唾沫把路封住,看它在里面团团转。
总管大人宣旨完,阿夏已经成功用口水画了倆圈。
如此行径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为大不敬之罪。可是放在阿夏身上却是再正常不过。
想到她以后的路,总管大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前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是嬷嬷在哭,她抱着阿夏哭得无助又绝望。
阿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用小手拍着嬷嬷背脊,就像以前嬷嬷哄她一样。嬷嬷哭得实在伤心,绣彩也在一旁抹眼泪,阿夏越发不知所措,急的也跟着哭了。
这一日过得恍恍惚惚,阿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嬷嬷依旧守在床头,她似乎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神情是她形容不出的悲伤。阿夏见了鼻尖酸溜溜的,又要哭。嬷嬷忙哄道:“不哭不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当心被鸟儿叼了去。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一边说着还指弯刮了下阿夏小鼻尖。
阿夏小脸一红,她见过自己眼睛肿了是什么模样,像合着眼的金鱼,光剩俩大眼泡了。捂着脸说:“嬷嬷别看”
嬷嬷笑着,一如以往慈善。
下午时眼睛消肿许多,阿夏还是不愿见人,可司珍房,司衣坊的几位宫人已然来了两趟,急的不行。
得了允许,几人一拥而入
量身、挑花色,描绣案......
有人问她喜欢头冠还是头面?
只是还没等阿夏回答那人便就又自顾自说‘头面吧,速度快能赶出来!’
着实没经历过这场面,脑袋有些发懵,阿夏想躺回床上再睡会。
终于等到人都走了,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室凌乱。
趴在床上,玩着不知是谁掉下的环扣流苏坠,晃着小脚丫,阿夏问:“是又要过年了吗?”
过年有新衣服,好吃的,还有红包,晚上还有烟花,阿夏很喜欢烟花,漫天烟花盛开时绚烂至极。
正在收拾屋子的嬷嬷手上顿了下,愣了好一会才低着头回答说:“不是过年,是阿夏要出嫁了!”
☆、第三章
阿夏出嫁并未举行婚礼,无人迎亲,也没有陪嫁,就那么被直接送到契丹人的营帐里。
轿撵,马车,渡船,然后又是马车,轿撵...直到夜里才停住脚。阿夏从没这般奔波过,肚子很饿很饿之后就不饿了,晕晕沉沉,不知睡过去几次,又被旁人叫醒。
终于不用再赶路了,端坐如石像,依旧不敢乱动,头饰很重,小钗,簪子,流苏坠,插在头上摇摇欲坠。衣服也不怎么合身,有些大,裙摆拖在地上,里里外外十余层,手缩在大宽衣袖里根本找不到出处。
至今阿夏脑袋里依旧是懵的,回荡着三日之前嬷嬷那句话“阿夏要出嫁了!”
眼前一片红通通,红盖头十分碍眼,可是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夫君来了掀盖头。
陌生的环境让她很不适应,有些胆怯,阿夏想嬷嬷了,也想绣彩了,唤了两声,无人答应,显然她们都不在。
这大概是‘规矩’
就像每年祭祖,嬷嬷和绣彩都不能跟着,阿夏如是想,大概明天或后天就能回去,回去就能见着她们了。
手心很凉,阿夏实在伸不出手,只能搓了搓手指然后攥紧。听着自己心跳声,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
慢慢的眼皮越来越不争气想要合上,阿夏抵抗不住,然而一点点细微响动又能将人迅速惊醒。
耳边响起脚步声,阿夏立即坐正,僵硬的像个泥塑。
斡戈看着塌上端坐的新娘子眼底尽是轻蔑。
讲真,他是看不上这位十一公主的,一件被人送上门的礼物。
不过想到之前那位嫁入契丹的福柔公主,斡戈对这件礼物的滋味倒是十分期待。
只是掀开盖头后却是大吃一惊,而后冷笑出声:“呵呵,大祁是无人了吗?竟送来个小孩!?”
阿夏怔怔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惊惧。
眼前之人身量极高,比她所见过任何男子都要高出许多,他背对烛灯,Yin影将阿夏整个笼罩。黑着脸,披散着头发,虽没过多表情,可阿夏却感觉到他生气了。
是他掀开自己盖头,那他定就是嬷嬷说的‘夫君’
许多人都与阿夏嘱咐过:要听夫君的话,乖乖的,哄得夫君开心,让夫君多多疼爱
但从没有人与阿夏说夫君长得这般可怕
其实不然,以斡戈长相实在与可怕不沾边。他长得轮廓极为深邃,眼若鹰鹜,鼻若山梁,薄唇如刀刻,整张脸线条完美如雕像。
只是阿夏以前所见男子面目清秀居多,因为陌生而恐惧,阿夏想跑,奈何他的目光像铁钉,将自己浑身骨头都钉住了。
斡戈越想越气,转身走到案几前拎起酒壶,酒入口,略微有些甜腻,带着某种莫名的香气。
真是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