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予等人出发的早,到的却晚,因为走到一半想起来,没带杨斐,又着急忙活的赶回杨炎府接他,好在这个时辰租不到马车,不然可要扑个空。
待到三人都赶至王陵,天已亮,陵外到处高车驷马,全蒙着白麻布,竖着白幡,纸钱撒了满地,如深冬初雪。
长四下车先去跟别的车夫打听,才知道送葬队还未到,各个卿族大夫都在此等候。
蝉予头一次见如此壮观的送葬,虽亡者是他高祖,却丝毫没有触动,默默吃掉手里凉糕,他只觉肚饿。杨斐比他紧张多了,放眼望去,没有太子府的人,这让他遍体生寒,简直不想下马车。
“丧礼要进行多久?”蝉予问。
“两月有余,凉糕吃了?”杨炎幼清问。
“嗯……”
“一天就一个凉糕,明天别吃这么早。”
“啊!?为……为什么?这怎么吃得饱……”
“别问为什么,规矩,礼制,身为分家,待够七天即可,忍忍吧。”
蝉予泄气般一塌肩膀,随即看向杨斐;“那你是本家,要饿多久……”
“饿到丧礼结束,”杨炎幼清替他回答。
蝉予顿时觉得不那么难过了,还同情起杨斐。然而杨斐心里有事,根本没有食欲。
蝉予又往外望了一圈儿,奇道;“这车上都是人,怎的不下来,就车夫互相攀谈?”
“你也瞧出来了?”杨炎幼清道。
“怎么……这里面有什么说道……?”蝉予来了兴致。
“昨夜太子府遇袭的事情肯定传开了,老尹候又殡天,列位士卿肯定对谁继承尹候之位最关心,今日的送葬队便会揭晓此事,到时免不了要刮起肃清之风,各位拥护的主子肯定不同,还是不要互相搭讪的好,以免日后引起祸端。”
蝉予抿抿嘴,听了杨炎幼清的话,这才读懂了空气中激荡的暗流。怪不得总觉周遭气氛不对,连车夫都表情Yin郁,是因前途未卜。
蝉予再次往外望,披麻戴孝的车马如同敷了雪的坟包,一片连着一片,而这些人……在送葬队伍到来后,会有多少死于派系斗争。
蝉予慢慢放下窗帘,他隐隐有丝兴奋,说不出为何,仿佛所有人里,就他是例外,无论杨家兄弟如何挣,他也不受牵制,杨铎输了,他有退路,杨铎赢了,他有好处,这场波诡云谲的王位之争,只有他身处其中,还拭目以待。
又等了大约两三刻的时辰,远处响起了sao动,原本昏昏欲睡的三人顿时Jing神,蝉予撩起帘幕冲长四道;“去看看!”
长四领命前去,还未回来,就听见其他车夫给自己家主子报信儿,嘴里说着公子铎。
此话一出,车中三人均是一喜,尤其是杨斐,他自认为生死难定,现今看来,他不仅不死,还能跟着高升;杨炎幼清虽嘴上说着要断绝来往,但心中不免为杨铎捏把汗,此时听见他在送葬队伍中,别人没提,那必是万无一失了,遂松口气;蝉予想得他们都复杂,他对杨铎一直怀有亦远亦近的心情,远不必说,自是因为没怎么见过他,还有杨炎幼清,近则是因为,他那两个嫡子均不是亲生,只有自己……
想到这,蝉予不禁替杨铎唏嘘,瞧他锦衣玉食的富贵荣华,却是替别人养儿子的命。
不久,长四气喘吁吁回来;“回公子,是送葬队伍要来了!听说摔丧架灵的是公子铎!”
此言一出,杨铎的心放进肚子里,不顾形象的躺倒在舆内,捂着脸大笑出来,甚至还想大哭。
“恭喜公子斐!”蝉予笑着向他施礼;“可放下心了?入主赤泉宫指日可待了!”
杨斐顾不得回答,只是傻笑,待到拿开手,发现脸手都很粘,是刚才太紧张没在意,把手里的凉糕糊在了脸上。
杨炎幼清带着他们俩下了车,周围马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全都穿白麻衣,戴孝带,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皱眉Yin郁,蝉予从他们脸色上就能分辨出是谁的拥趸。
三盏茶后,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隐约现身,打道鸣锣声渐近,一眼望过去,白漫漫一片无尽头,肃穆诡异,纷飞纸钱如漫天大雪,撒的遮天蔽日。
吊唁的士卿们立于路两旁,待到队伍打头的和尚走近后,大片人无声跪倒行大礼,顿时痛号之声四起。
队伍打头的是九十九个僧人,口中念经超度,其后是持杖太常,手持礼器,一群寺人均手持祭物尾随其后,然后便是所有人的焦点——杨铎,他任摔丧持灵之任,披麻戴孝,哀而不伤,挺胸抬头撑一白幡,走的昂首阔步,意气风发,两侧持刀尹兵护卫,他身后便是老尹候华丽而巨大的棺椁,如一座黄金小山,由七十二人抬架,再往后便是老尹候的妻妾与近臣,其中一部分人面色凝重,身穿铁甲,只披戴着白麻,便是那几个想冲进赤泉宫的将军。
待到队伍末尾是生殉,士卿们缓缓起立,跟在生殉后头,进入王陵。
接下来便是一场冗长而恣意奢华的葬礼。尹候被追封为尹寿王,棺椁停放在王陵朝东登仙台处,由九十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