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堂皇,曹Cao端坐席上,一双看不出意味的眼盯视风湘陵,神情似笑非笑。在他身旁,左侧立一银甲将军,右侧立一赭衣文士。
风湘陵静然而立,无畏地迎上他目光,唇角微扬,眸中若隐若现的锋芒,尽数掩盖在这寻常笑意之下。
若说上次在洛阳,双方不过是客气地打了个照面,那今日这般,就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再也不必顾忌那什么同为臣子的“情谊”了。
更何况,人臣之位,于这二人,恐均非所愿。
然而,两军对垒,损刚益柔,乃兵家常理;且如此行事毕竟不合所谓忠君之道,以致现下虽然硝烟乍起,但却似乎谁也不愿先出言挑明,反在沉默间,暗中试探,竟已然不下十余回合。
又过了半刻,曹Cao身侧立着的虬髯将军终是沉不住气,指着风湘陵粗声大吼:“无礼!身为犯上作乱的阶下囚,见到魏王还不跪下!”
风湘陵却是淡淡笑了,这第一回合的较量,已因对方明显的欲加之罪,而让他占得先机,“魏王文武兼备、才略过人,还听说慧眼独具、任人唯贤,却不知今日怎么会对一个‘犯上作乱的阶下囚’有兴趣?”
曹Cao扫了身边人一眼,暗示他噤声,神情是上位者的威严,却在转而看向风湘陵时,重又换了副求贤若渴的态度,“黎王十六年纪便一手训得‘四方二十八奇军’,又以瓦口、葭萌二役名震朝野,如此能耐,本王延揽尚自不及,又怎会将黎王视为阶下囚?至于这‘犯上作乱’嘛……曹某天纵英才、手上锁印只是权宜之计,只要黎王愿意协助本王、相信这天下安宁便指日可待。”
风湘陵脸上笑意更深。
手上锁印只是权宜之计?从佐相一步登上魏王,胁迫幼帝,独揽大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拉上那么多无辜者为你的野心陪葬?
甚至是——
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紫眸中隐隐锋芒又再深黯几分,但说话的语调却仍旧平淡,“天下安宁之日人人向往,然而风湘陵却更向往众生平等之日。”
曹Cao一扬手抚上胡须,笑道:“只要天下一统,黎王理想并非难事,本王见你与兰芷茵郎才女貌、甚是登配,若黎王能答应为本王披荆斩棘,开拓霸业、本王可马上将兰芷茵许配予你、为你们主婚。兵符将印也可随黎王任意使用。”
站在后方的兰芷茵闻言立时惊住。
义父……义父竟将我许配给他……
说不清心中五味杂陈是何滋味,兰芷茵不由抬眼瞥向那堇衣翩然的男子,忧悒清远的气质,静雅出尘的外表,如微云孤月,仿佛只能遥望那天涯的距离。
而今,自己或许可以,成为他的红袖添香人?甚至有机会,在那总也看不透的内心,留下一席之地?
神思婉徊,兰芷茵蓦地低垂臻首,晕生双颊,连带着心跳都开始羞涩不安。
终究还是芳年正妙、怀揣幽梦的女子,虽不幸沾染风尘,历经世事繁复坎坷,但若有人能叩开那心门,又怎能不去期待?
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温柔雅致的男子。
兰芷茵紧张地抿紧双唇,她想听风湘陵的回答,迫切地想听到他的声音。
却在此刻,曹Cao身侧那虎背熊腰的将军又发话了,“阿瞒!你怎么如此轻率!竟要将兵权交给这黄口小儿?更尤其——他还是刘协之子!”
风湘陵听他语气倨傲,甚至直呼父亲名讳,眸色顿时一沉,周身忽地升起一股冷冽逼人的气势,“夏侯将军,本魔君如何似乎还轮不到您来评价。不过,既然开了口,有件‘陈年旧事’,本魔君倒还真想借机请教请教……”
顿了一顿,风湘陵抬眼,直视对面那人,“七年前,襄阳东郊平阳村,以诛邪之名血洗村庄可是你所主使?”
复姓夏侯的将军对上风湘陵目光,那种感觉全不复先前的温淡悠远,霎时令他心下不禁有些发寒,“……哼!是又如何!”
风湘陵冷冷一笑,却是不再说话,转而看向曹Cao,眉峰微扬,眸光轻蔑。
而席上那人果然立时拍案而起,微眯了眼,对身边人沉声道:“……妙才,你怎能如此糊涂!劳民伤民已是不该,你竟无端残害百姓!公事公办,此事我必追究,绝不偏私!”
另一边一直未有说话的赭衣男子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建言:“魏王,这——”
显然,他也是那日血案的参与者之一。
曹Cao却是铁了心肠,一声喝令:“司马主簿不用多说,此事凡有干系者我必不轻饶!”
“……”那男子咬牙盯视风湘陵,神情已是异常Yin狠。
至此,前面的引子总算告一段落,也将这貌似集结的一干人等搅得一团糟,该是时候谈及正事了,否则,真让人误会可是不好……
风湘陵心中快意,表现在面容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淡淡笑容,自信沉静却又暗藏锋刃,“魏王大义凛然,行事公正,令风湘陵好生佩服。只是母亲……”
曹Cao听他这样说,面色间忽而有些不自然,但却很快回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