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就这么跨完了。”雁升说。
“是啊。”贺中鹤看了眼手机,“跟平常每一分每一秒都一样,只不过进到了下一年。”
“嗯。”雁升给他搓了根呆毛,“想想跨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其实人都是被逼着跨的,无论想不想,这一年都过去了,是好是坏都会过去。”
“我突然有点儿怕。”贺中鹤说。
“怕什么?”雁升捋着那根呆毛,轻声问。
“怕高考,怕上不了S大,怕很多事,怕这一年摆到眼前,是条不平的道。”
“什么道我都陪你走,再不平咱也能走下去。”雁升亲了亲他头顶。
“有你陪着道就是平的。”贺中鹤说着拿起手机,“雁升牌压路机。”
朋友圈一堆新年祝福新年祈愿中,他编辑了一条“走下去”。
“换个,别用‘下’。”雁升在他手机上戳了几下。
“那用什么?”贺中鹤在外头烟花和窜天猴声中想了想,“走上去?”
“走进去。”雁升给他改了字,“走进这一年,顺顺当当地,路途坦荡,路灯通明。”
第65章 “报警,然后给刘湍打电……
半夜海滨广场, 有很多人跟他们计划一样,景区内能停车的地方停满了车,能搭帐篷的地方都没地儿站脚, 附近酒店也都满了。
“高考完第一件事儿先学车考驾照。”雁升说, “半夜打车耽误了。”
“其实早来半个小时也这样。”贺中鹤有点儿困, 跟在雁升后头,俩人一人提着一堆东西。
最后是在景区外海滩扎了帐篷, 海风比山风冷, 在外头多站一会儿就能从皮儿冻透到骨头。
早上不到五点起来的时候, 贺中鹤觉得自己这四个来小时睡了个寂寞, 裹睡袋里不愿意起。
雁升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 拉开帐篷拉链。
海边乱石滩和沙滩还是有区别的,一洼洼海水波光粼粼地映着日光,一点儿暖橙色从海平面上升起。
贺中鹤醒了神, 海上日出确实好看,有种离太阳特别近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感觉。
他穿好羽绒服从帐篷里钻出去, 杵了一会儿,朝着海面“啊”了一嗓子。
新年第一次日出。
清晨的海风非常动冻人, 贺中鹤踩着礁石走到岸边,把手伸进橙色的海水里捞了一把, 刺骨的冷。
“过来!”他朝帐篷旁的雁升挥了挥胳膊。
橙色的小人也冲他挥了挥胳膊,然后走了过来。
“喊一声。”贺中鹤推了推他。
“为什么?”雁升眼睛都被风吹得有点儿睁不开, “悠着点儿,下巴别扯着了。”
“很爽。”贺中鹤又“啊”了一阵, 嗓子都有点儿哑了,“试试。”
“啊——”雁升把手拢在嘴边冲太阳喊了一嗓子。
周围一些人听他们啊也都跟着喊开了,估计录成动物世界得很好, 一群海象似的。
正看着日出号成一片,不远处景区沙滩突然sao动起来,一处海岸线上聚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儿?”贺中鹤往那边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有带着帐篷从那边来到礁石滩的,往后一指,跟这边的人说:“有跳海的。”
“怎么样了?救上来没?”一个大叔问。
“救上来了,连淹都没淹着,一高中生。”那人说。
沙滩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女孩的声音,人慢慢越聚越多。
雁升和贺中鹤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沙滩上聚着的人也几乎散尽了,几个人搀着一个女生正往沙滩车上走。
女生看背影有点儿眼熟,身材很胖,不住地抽噎号啕。
搀着她一条胳膊不断跟她说话的人就不只是眼熟了,两人从广场路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刘湍。
“那不刘医生吗?”贺中鹤有点儿惊讶地看着那边。
回家把帐篷之类的放回地下室,吃过早餐,两人直接去了医院。
今天来口腔科的人倒不多,挂上号等了几分钟就轮着了。
进诊室的时候刘湍刚匆匆从更衣室后门进去,换上白大褂坐下来,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躺那儿吧。”
贺中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刚才我好像在海边看见你了?”
刘湍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苦笑一下:“看见了啊?那是我妹。”
贺中鹤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转头跟雁升对视一眼。
“没什么事儿吧?”贺中鹤躺到手术台上。
“没事儿,但是Jing神状态不大好。”刘湍戴上口罩,只露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昨晚上一家人过阳历年,老太太说了她两句,她就自己跑出去了,明天得再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贺中鹤突然想起点儿什么,那个体型庞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