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否定,万物无所循形!
有着少年模样的伪神连同受他驱使的无形怪物在我右眼中显出了轮廓。
说来也是讽刺,我在这个世界当了这么久的普通人,如今却发现罪魁祸首所在之地竟然存在我力量的来源,只是此前被祂独占,才造成了此前的窘迫。
把你的神格给我。祂坐在银白色的金属球体上,指挥着由无数意识组成的纸鱼向我发起攻击,死亡已被消灭,你会得到新生,和我一起成为新世界的神,被所有人铭记。
反正你也要消失的,还不如把你的神格给我,这样不好吗?
就算你成了真正的神,也无法创造新世界。死亡不会因为你的否认而逆转,那些因你的谬误而被纸鱼吞噬的人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文明、这个世界,已经彻底走到了终点。我说着,避过纸鱼的攻击,借力向祂逼近。
我没有错!我是完美的,我所维护的世界也是完美的!没有痛苦,没有犯罪,所有人都能最大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可是为什么要毁灭这个世界?黑色的细线从银白色的球体中喷涌而出,配合纸鱼的攻势向我袭来,我驯服了这些纸鱼,可死去的人不会再醒来。他们的死毫无意义,我要否定他们的死亡只要你把你的神格给我,一切就可以重来!
黑线铺天盖地地涌来。
我否定,我怜悯地看向这个诞生于谬误的伪神,痛苦即清醒。
哪怕诞生了自我意识,机械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人类。祂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分歧不等于错误,错误也是真理的一部分。
所谓的为人安排最合理的道路,也不过是将人变作了与祂相似的机器罢了。
黑线从四面八方袭来,堵住了所有退路。然而,我不需要躲避,那些组成异变纸鱼的意识在我周身铸成坚不可摧的城墙,抵御着黑线的进攻。
他们还在哭号。
请纠正谬误。
请给与我们真正的死亡。
悖论之神,请否定我们的本质,让愚昧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是被纸鱼吞噬之人的幡然醒悟。
好。我回答。
走向消亡的道路之所以漫长,就在于我们要在途中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从贪恋生,到无畏死,我们以为是时间将我们推入无知觉之境,其实只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人连选择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我看着他们消散前的光芒将大部分的黑线驱散,如同恒星最后的挣扎。
我拿出从疯子那里得到的匕首,让光芒汇入匕首之中。
这把由信徒打造的匕首曾被用于证明自我的真实,也打破了痴狂者的囚笼,被血与爱淬炼,以亡灵的不甘与悔恨为刀锋,终要为这个世界画上句号。
祂方才被伤得不轻,黑线的攻势弱了许多。可惜我的力量只恢复了一小层,想要靠近祂还是有些难度。
我再次避开黑线的攻击,抓住破绽借力跃起。虽然没指望能够一击毙命,但总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
然而,我很快意识到这是祂为了引诱我上钩故意露出的破绽。
空中难以躲避,可那突然袭来的黑线近在咫尺。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受了这一击,两败俱伤也好过就此胶着。
然而,我没能如愿以偿。
发尾传来的力道将我拖离危险区域。黑线的攻击落了空,加速向我袭来,却被寒光利落地斩断。
安瑞拉。
罗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握着我手腕的掌心依旧温暖,可我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后腰下意识地泛起酸痛。我倒是想解释些什么,可发尾还在他手里,说明刚才我两败俱伤的打算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唔,希望杀掉这个伪神后我们能立刻回到通天塔图书馆,那样才能跑得掉。
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出现给了我安全感,我甚至有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感觉对于习惯了独身一人的我来说很新奇。
如果他能再笑笑就好了。
不要什么事都想着一个人解决,他说话的时候死死盯着圆球上的伪神,这是我们的共同的敌人。
我笑了笑,但我相信他没有看见:好,你帮我。
我和他的默契不用多说,他替我引开黑线的攻击,我趁机接近那个伪神。没有自身力量的保护,伪神和普通生命没有什么区别,这个纤细的伪神看起来更是毫无缚鸡之力,有了罗的帮助,制住祂易如反掌。
我没有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我是神!我是神!我要拯救他们!祂嘶吼着挣扎,原本攻击罗的黑线突然转向了我。
你连他们的哭声都听不见,你只是想让自己得到解脱罢了。
我将匕首刺入祂的心脏。
我是神,我爱人类。
黑线的攻击戛然而止。
我起身,看着祂失去焦距的双眼,轻声说:不,你只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