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丁这一觉睡的又长又沉,却十分的不安。
在梦里,他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悄悄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本能的想要去回避,可在那黑暗的梦境之中他无法动弹,无法出声,只能像一只被钉死在标本框中的蝴蝶一样,认命的被那藏在黑暗中的眼睛观赏。
这种强烈的不安一直催促着他从梦境中醒来,可耳边却总是有一个妖异的声音在若有似无的催促他快些睡去。
所以,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仍然被困在那个黑色的玻璃盒子里做着一个逃离出去的梦?
原一丁倏地睁开眼,像一具起尸似的僵硬的从床上坐起身。撑在床沿的十指因为用力而刺痛,丝丝缕缕的鲜红渗出绷带,在洁白的床被上留下一抹粉红的指印。
然而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人。
只有自己。
原一丁站在屋子中央,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被绷带包裹的手指发出阵阵钝痛,却并没有让他更加清醒。
这份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梦境赋予他的假象呢?
原一丁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可当他看到料理台上刀架中闪着金属光泽的菜刀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
等原一丁回过神的时候,那柄菜刀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锋利的刀刃毫无犹豫的刺入手臂上苍白的肌肤之中,正要向下划开的时候,一声怒喝突然将原一丁从这莫名的冲动之中唤醒。
“你在做什么!”
端着食物从外面回来的郁辞一瞬间眼睛变得血红,他冲到原一丁身边一把握住刀刃将利器从对方手中夺走,紧紧攥着原一丁被划伤的手腕。
两人的鲜血在郁辞的掌中融合,那滑腻的触感伴随着伤口的疼痛次的原一丁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原一丁吓呆了一样想从郁辞手中挣脱,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根本摆脱不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力量,“我以为……我在做梦……”
是的,自己在做梦,只要在梦里死了他就能摆脱那逼人的黑暗,真正的清醒过来。
“郁辞?”原一丁浑浑噩噩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我是不是疯了?”
郁辞咬牙,先前因为看到男人自残时的怒火和后怕所酝酿出的尖锐的语言顿时烟消云散。
“没有,”郁辞拉着他回到床上坐下,耐心的为他包扎伤口,“你没疯。”
原一丁迟钝的点了点头,却根本不相信郁辞的话……或是说,根本没有将郁辞的话听进心里。
不知不觉中,原一丁竟是又睡了过去。
可梦境里耳边那催促自己睡去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甚至开始有些急躁。原一丁每每想要睁眼却又有一双金色的眼眸浮现于眼前。
那温柔的注视总是让原一丁不舍,那个名字明明已经流到舌尖,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这种介于清醒与沉眠之中的恍然让原一丁觉得,自己在接触身边的一切时都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亦假亦真。
然而只有想起那双金色的眼睛时,他才能有一时半刻的清明。
这短暂的清醒莫名让原一丁心惊,好像那些被洒落在四处的碎片瞬间拼合在他眼前。
比如那扇摇摇欲坠几乎破裂的红色石门,比如自己总是摆脱不开的那股被窥视的不安,比如那莫名其妙来到自己身边让他怎么都放不下的少年,再比如面对原川时那股不协调的预感……
原一丁再睁开眼,这一次屋里除了自己,还有那守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郁辞抹了把疲惫的脸,在注意到原一丁醒来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安心和庆幸。
“你睡得太久了。”少年像是委屈了许久终于有了发泄对象一样,一把抱住原一丁,闷声说道,“别睡了,别再吓我了。”
原一丁一动不动的任由郁辞抱着,直到郁辞觉得有些不对了,才缓缓松开双臂去看原一丁的情况。
然而当郁辞与原一丁对视的一刹那,倒是郁辞心中突突的跳了起来。
这是郁辞从未在原一丁眼中看过的神情,冷淡而悲悯,清醒且锐利。仿佛刺穿了郁辞这个人,看到了更深的地方。
“你怎么……”
“郁辞,”原一丁微微笑了笑,打断了郁辞的话,“我要见我父亲。”
郁辞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见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