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川从未想过原一丁会主动来见自己,尽管他的身边跟着郁辞。
其实原川细细想想,他在与原一丁对面的时候总是有种复杂的感情。
因为从原一丁出现的时候,原川就有一种自己将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预感,郁辞开始对他越发疏离,到后来甚至是敌视。
原川潜意识的认为郁辞对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尽管他的关怀都是逢场作戏和计划使然。
然而原一丁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原川的设想,毕竟虚情假意在真情付出面前只会被衬托的更加虚伪可笑。
可比起计划被破坏的不甘,原川莫名的对原一丁这个人生出一种奇怪的好奇。特别是当原一丁突然对自己亮出了同为原家人身份后,原川更是奇怪了。
因为原川知道,原一丁和自己不同。在面对那些被圈养为“样本”的孩子时,原一丁的关怀和担心是真正源于他内心的善意。
“善良。”
这个如今光是被念出都会让人觉得莫名尴尬,甚至下意识会让人认为单纯可欺的品质,是最不该,也最不可能出现在原家人身上的东西。
原川的记忆中,那个监狱一样的原家,在那里生活的人,他们可以愚蠢,可能卑劣,却唯独不存在善良。
那个为了家族繁荣延续而将活生生的人,甚至是亲生儿子作为工具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更何况,原一丁能来到这个世界,说明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拥有平衡点的“蜂后”。
以这样的身份活在原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善良”?
他凭什么可以“善良”?
原川看着在他们面前落座的原一丁,心中不由得有些嫉恨。他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将原一丁从这个世界彻底的铲除,可原川从未将这些想法赋予行动。
不知的为什么,仿佛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阻碍他伤害原一丁。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阻扰他的力量越来越微弱。可当原川终于不受其扰将原一丁关在黑匣子里,并用异能伤害到对方的时候,自己却在事后生出一股莫名的悔意和焦灼。
以至于,当他看到原一丁正完好无损的坐在自己面前时,他甚至悄悄松了口气。
“那么,你见我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呢?”原川扶了扶眼镜,语气虽缓却没有丝毫退让,“要是劝说我放弃这个世界的门,那可就算了。”
原一丁端起面前的水杯,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
“我不光知道我无法说服你放弃,我还知道你最终成功的拿走了郁辞的门……但很可惜,不是全部。”
“同样可惜的是,因为半扇门的力量并不足够,你的妻子也没能复活。”
“而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复活你妻子的方法。”
原一丁一连串的发言让原川一时没有回过味来,倒是他身边的郁辞在短暂的惊讶后,一双褐红的眼睛渐渐开始变化。
那本来藏在深处的暗红开始从郁辞眼底浮出水面,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双眼睛便红的如血一样骇人。而少年身上略带青涩的气质也在短短几个瞬息中蜕变的冷硬,骇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原川一改之前的轻视,心如擂鼓般狂躁,“你到底是谁?”
原一丁叹了口气,像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心神一样闭了会眼睛。
“原川,你已经死了。”
原一丁睁开眼,正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这个该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而我,是继承了你的平衡点的……你的儿子。”
“不可能!”暴起的原川几乎砸碎了面前摆放着简单茶具的桌案,碎裂的瓷片与滚烫的热水迸了一地,打shi了原一丁的裤脚。
而原一丁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原川身上,而是一直注意着身边这个少年。
此时此刻,原一丁侧过头看着身边已然和先前不同的人,对上了那双曾多次短暂一瞥就让他心惊的红色眼睛。
“我说的对吗,郁辞。”
“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一个布满了陷阱,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梦。
然而当步入全套的 猎物意识到真相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无论这个梦境的初衷是什么,无论这个梦境滋养了什么。
世界此刻,便在郁辞与原一丁的对视中静止。
原川暴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桌沿滴落的水珠停留在半空,光线在飘舞的微尘被定格在原处,一切应该存在的声音消失殆尽,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在这一刻停止。
“错了。”少年的嗓音因为变声期而沙哑。“这对你来说也许是梦。”
“可对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们而言,这一切并不是梦。”
一个属于女性的温柔嗓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那柔软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原一丁在短暂失落后,忽的将心紧紧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