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赶路染上的寒气似也被这热气蒸发而走。
容清抬起眸,看向首座上正襟危坐的一位白胡老人,笑了笑,问道:“父亲,你身体可好些了?”
容老大人须发尽白,面目严肃不苟言笑,他此时正坐着,一瞬不眨地盯着容清。
“家里来信说你们病重。”容清走到一个火盆旁边,烤着冰冷的手,“我心中奇怪,便来看看。”
“不到一日的功夫,你们的病便好了?”他低低笑着,问了一句。
容老大人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声音沙哑地吐出几个字:“混账!跪下!”
62. 质问 您亦是如此,又为何要对我苦苦相……
“父亲!”站在一旁的容斯非急急唤道, 上前一步意欲阻拦。
“这里没你的事。”容老大人直视着前方,“出去。”
“父亲,兄长一路劳苦, 身子又不好, 您消消气。”他执意跪倒在地,微仰头看着容老大人, 蹙眉道:“兄长政务缠身,收到家中信千里奔袭而回,您为何一来便要如此?”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学到的便是目无尊长?”容老大人面色不豫,“回你屋里去, 莫要让我再说一遍。”
“父亲......”他犹自不死心,仍是要劝。
“斯非。”容清打断他,转眸淡淡一笑,“无妨,回去吧。”
容斯非愣了愣, 抬头望向他平和安宁, 平静得无一丝波澜的眸底, 犹豫半晌, 起身退了出去。
门在身后阖上。
容清复又看向上首神色端严的老人,轻撩袍脚, 默不作声地双膝跪地。
“五月那场大旱你还记得?”容老大人不看他, 低声咳嗽着道了一句。
“记得。”
“南郡距金陵不远。”他单手拄杖, 从桌上端过茶盏润了润喉,“我收到消息时也已四月下旬了。可我听说,你早在四月初便暗中从陆侍郎处调粮,同时送信给彦之。”
“我说的可对?”
容清顿了顿, 应了一声。
“如此说来,早在旱灾发生的前半个月,你便已预料到此事,并派人做了准备。”容老大人面色顿沉,将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但你迟迟没有上报陛下早做预防,反而一直等到灾民四起,已成无可遏止之态,陛下派长公主前去后,方才有所动作。”
“先前你母亲同我说你歆慕长公主殿下,那你所做的这些事可是为了给她积攒政绩,攫取陛下信任?”
深秋的地面shi冷透骨,窗外虽隐隐透进几分光线,但仍旧满身俱被寒气笼罩着。
容清静静地跪着,垂下眼睑,默认了。
“容家对长子祖训有二。”容老大人看着他,脸色晦暗不明,“可还记得?说来听听。”
“入朝为官,当一心为民为国,不可参与党争。”容清停顿半晌,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其二,不可与皇室女子结亲。”
“你记得清楚。“容老大人颔首,却是满目失望之色,“那你现在做得又是些什么?”他手握着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枉费家族多年的心血!”
闻言,容清却好笑地弯了下唇,抬眸道:“父亲所说的家族多年心血我倒是半分也未曾记得。”他眸色淡了,“我只记得八岁那年被带上佛堂,从此跟随般若大师读书,直到十九岁登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容老大人拄着杖站起身,疾言厉色,“般若大梁闻名,若无容家背景,他岂愿收你为徒悉心教导?”
“我不想同你说这些!”容老大人恨恨一甩袖,偏转过头,“两条祖训你俱已触犯,自去祠堂领罚。”
仍旧如此。
容清半跪着,半明半昧的Yin影之中他腰背笔直,平白有一分嶙峋之感。
他眼底浮上一丝讥讽。
“我读书之时,师父同我说过一句话。”容清闭了闭眼,淡声道:“若日后身登高位,当心存百姓。然,如形势危急之时,两厢为难,当舍小取大。”
“既身在此位,便不可能独善其身。”他站起身,膝盖处一阵刺痛,“陛下有立储之意,治灾是难得的时机。日后天下百姓与此番灾民相比,我选前者。”
“依你此言,倒是这储君之位非长公主不可了?”容老大人似是听得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只会纵情玩闹的跋扈公主,怎可担起皇位?我瞧着你是被她蒙了心,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日后自有分晓。”容清也不恼,淡淡一笑,“至于那第二条祖训,我记着父亲年轻时,同康宁郡主——当今皇后情投意合,已至谈婚论嫁之地。”
“您亦是如此,又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
“放肆!”容老大人大怒,手杖在地面重重地敲响,猛烈地咳嗽着,一手指着门外,“滚出去!”
容清眸光深深,在他盛怒之下从容俯身行了一礼,向门外走去。
“相爷!”思文同阿明慌慌张张向他而来,“这冰天雪地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