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这段时间,陈村老觉得回家的路上有人跟踪他。一开始他很警惕,在路上走得很快,手提包中装了一把弹簧刀,随时防备。有时候下班早了,趁着夜色没有彻底降下来,他四处张望,但是周边也只有跟他一样行色匆匆的人。回家之后,他就把门锁好,那门用一根铁丝就可以撬开,他又在门后抵着几张椅子,如果有人破门而入,他和室友可以听到动静,两个成年男人,未必斗不过一个入室抢劫盗窃的。
有一天,室友告诉他,之前在这条路上抢劫的那个案犯抓住了。那人是单独作案,也无作案工具,没有大家说的持刀抢劫、同伙作案那么夸张。陈村渐渐放松警惕,有人跟踪他可能是个幻觉,即便不是幻觉,那人对他也没什么恶意。他已经养成了在路上听自己脚步声的习惯,后面那依稀可辨的声音,应和他的步子,好像来自很远,好像又在耳边。可能是风吹动落叶,也可能来自另外一个人,他只当作是一种无言的陪伴。
这日,月光很好,远处近处的房屋树木都像抹了一层发光的白粉,可以看得见了。陈村白天谈下一个企业的宣传片,心情很好,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比平日的声音重了很多,这次他可以确信有人跟在后面了,他甚至有心和后面那个人打声招呼,还没回头,凉风一闪,那人从后面冲上来,用一个麻袋套住他的头,跟着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撞倒在地。陈村的头狠狠磕在一块石头上,钝痛过后,额头上一片濡shi,贴在脸上的麻袋,血腥味直欲钻进鼻孔。接着手一痛,一松,手提包已经被人抢走。
他缓慢地爬起身,扯过头上罩着的麻袋,好半天除了疼感受不到其他的。他在地上坐了一阵,身上的钝痛变成了锐痛,头脑清醒了些,想摸出手机报警,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摸了个空。起身想摸摸裤袋,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的哭声,被风一扯,七零八落的。他抬起晕眩的头,往哭泣的地方寻去,看见前方五十米远,一个人靠坐在墙角,手胡乱挥着。
陈村慢腾腾地挪过去,那人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一个劲地哭。陈村看到自己的手提袋扔在他旁边,合同文件四下散开。他又想到报警这事,提起上衣,手还没插到袋子里,那个坐着的人像是哭累了,突然抬起头。
“林凡,是你?”
听到这个名字,那个人像是见鬼了一般,仰着面看陈村,脸上泪痕斑驳。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又飞快撇过头,低下去。
陈村坐下来,靠着墙,坐在曾经的小伙伴旁边。
林凡止住哭声,浑身颤抖,肩膀时不时撞在陈村的肩膀上。
陈村叹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会做这个?”
林凡羞于启齿,好半天才絮絮叨叨地说开。一年没赚到钱,想到快要过年了,没脸回去,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陈村打量着林凡,对方又黒又瘦,穿一件破棉袄,袖口都磨破了,露出一角白色的棉花。陈村心中浮起了许多往事。林凡比他小四岁,两人一起长大,一起下水游泳摸鱼,上山采雨后的蘑菇,还一起拾过麻袋、水泥袋卖钱,一角钱一个,卖了几块钱,对两人而言,算是一笔意外横财,因此两人很高兴地拿去买冰棒。他一直在上学,林凡很早就辍学了,他读高一那一年,也是这么一个晚上,林凡突然到他读书的小城去找他,说他要出去学做厨师了,要请他吃饭。两人来到卖炸串串的小摊,林凡催着他买这买那,缭绕的油烟中,露出兴奋又很羞涩的笑容,陈村感动之余,心中难过。大半年过去,林凡回来了,厨师没做了,还是要请他吃饭,这次在餐馆,点了许多菜,说话变得油滑了许多。再后来,两人见面很少了,陈村只从母亲那里听来林凡的零星消息,说他什么事都做不长,出去打工几年了,还尽用父母的钱。再后来,每年过年,陈村放假回家,两人也会见面,只是再也没有话说了。
陈村每次想到林凡,都一阵伤感。冷风刮在伤口上,刀割一般,那伤感融在丝丝的疼痛中,格外绵长。
钱包摊在地上,里面的银行卡、会员卡、身份证,被人抽出来,随意散在落。林凡刚才哭,大概是因为他钱包里没钱的缘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干坏事,却什么都没捞到。陈村将那些卡片收起来,细心塞入钱包。
“你能不能不要报警?”林凡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我怎么会报警?”陈村按着额头,那里突突地疼,他吸着气,想到什么似的,抓住林凡的肩膀:“半个月前,这里发生的抢劫,是不是你做的?”。
咄咄逼人的语气把林凡吓到了,忙飞快摆手:“不是不是。”怕陈村不相信,林凡强调了好几遍。
“我今天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是我第一次动歪心思,哪知道会打伤你。”林凡又呜呜地哭,月光照在他面上,一道道泪痕都显出细小的毛边,看起来很是滑稽。
陈村松了口气,轻轻地笑了笑:“今天签了一单,我有钱,给你回去过年,你不要再抢了。”
林凡搀着陈村到附近的自助银行,陈村取了两千块钱,交给林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