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视线无法触及的私密空间,卷翘的金发在其中有如蹑足踏来的猫咪示好地轻蹭,抬起的眼睛弯成两泓月牙湖泊,“我知道您喜欢我呀。”
他忍不住垂下眸嗤笑一声。不知是被蜜饯丝绸与宠爱包裹填满的生长环境赋予,还是天性使然,年轻Alpha对于旁人的情感态度拥有一种剔透到近乎残忍的洞察力,他从未表露过类似独白,她却早已循着话语拐角态度破绽中的无数蛛丝马迹抽剥出真相,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生下来即是为了爱与被爱的孩子,喜爱是路边随手可摘的苹果,狄俄倪索斯酒杯中永不干涸的琼浆,以及信徒理所当然供上神龛的祭品。患得患失嫉妒不安一类的词可能永远与她无关。
“好。”他叹气。
在匿名簿上写明下午见面的时间地点后,科尔特到达便发现艾莉克西亚猜的分毫不差,来人的确是个Omega学生,在双颊透红与目光躲闪中断续忸怩地倾诉了对他的好感,交扭的双腿宛如被风吹缠在一起的芦苇。他以成熟年长者应有的态度礼貌而果断地回绝,并附以简短的安慰开解。而后他在对方泪意阑珊的目光中侧垂下颈,展示婚戒一般平淡而自然地露出后颈腺体上的咬痕,对方眼中的失落悲伤迅速崩塌过渡到幻灭,悲痛欲绝地抛下一句“你居然喜欢Alpha”就呜呜呜呜地跑掉了,他想再做安慰都没机会。
不知道私下这学生有没有想开,不过之后,“科尔特?伊斯林蒂教官居然是个性取向正常的Omega并且已经被标记”这条小道消息,倒是在学校内被实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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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艾莉克西亚对科尔特教官有了进一步了解。他的烟瘾不止来源于战场后遗,还有某些更久远的病因。环塔纪元初期人类便与玛塔虫族断断续续发生摩擦,直到五十年前冲突战争正式引爆,来回拉锯的战事在交接疆域架起巨大镰锯,反反复复将边境线犁拉得血肉模糊,无数战争遗孤是伤口涌血凝结的暗痂,大片大片覆盖于荒芜战场。科尔特是其中之一,他在VI号塔西南卫星城的某个福利院度过童年,十四岁考入军校的同年,卫星城因星港事变防线崩溃被敌族扫荡过境,全城千万人口无一幸存。他是经战火肆虐、又以灰烬血壤为养分长成的嶙峋枯树,精神王国在硝烟亡魂中不曾获得片刻安宁。
现在他偶尔会去福利机构做些志愿工作,不过由于面相气质缘故,他实在不怎么招孩子亲近。
艾莉克西亚觉得很奇妙。这个年长的男人冷硬粗糙又暮气沉沉,太多人把他当成珊瑚礁底部一块灰败冰冷的无机岩,而没有发现他仅仅是拥有岩石拟态的蚌。偶尔蚌壳掀开一线缝隙,内里藏着的柔软肉质若隐若现,她是借洋流撬动趁虚闯入的沙砾,被软和而妥协地包裹进最深处。
这天下午他们一同去福利院探望。
科尔特缺乏亲和力,金发蓝眼画报人偶一样的甜美Alpha却走到哪儿都颇受喜爱,她将准备好的礼物分给孩子们,亲切自然地抱起某个孩子转圈,用纯金微翘的发梢轻蹭孩童烤圆面包般浅黄微鼓的面颊,交谈中偶尔迸溅的笑声有如扑簌扑簌飞出胸口的大群燕尾金蝶。一群见了科尔特缩得跟鹌鹑似的小孩对少女轻易敞开心扉,簇拥着她逛遍房间分享秘密。有女孩捧出自己手缝的布娃娃兴奋地展示,有男孩揭开自己的涂鸦本小声又拘谨地解说,最后还一块去看了养在后院的幼猫。科尔特像一道沉默黯淡的长影,不近不远跟在后面,抱臂靠着窗框,埋在门廊阴影中的神情鲜有地放松柔和。逛回原点的前厅时,人群的注意力才分了些给他,以一个小男孩羞涩又执拗的问句为开端——“我、我想问那个,艾莉姐姐是什么性别?”
艾莉克西亚笑眯眯回答:“Alpha啊。”
小男孩低头对了下手指,又坚定地抬头喃声:“那,那我以后要分化成Omega,我想跟姐姐结婚。”
艾莉克西亚耸肩做了个惋惜的动作:“我很高兴……不过我已经有Omega了。”
小男孩黑葡萄的眼珠瑟缩一下:“啊,是……是谁呀?”
少女侧仰过身,手指松惬但目标明确地直指向科尔特。孩子们齐刷刷大惊失色得宛如氯水漂白过的神情让他略微失笑,却没说什么。
福利院的活动室内摆着一台老式脚踏风琴,孩子们拥趸着艾莉克西亚在风琴前落座,掀开微微皲裂的浅褐木质盖板,舞剧开幕般露出底下黑白错格的舞台,作为舞者的十指安静落定。开始只是照着发黄曲谱简单敲几首童谣,随着熟悉乐曲逐渐淌过阻塞凝滞的弯道,汇入一派佳境。金发Alpha在风琴键盘上流畅弹奏,指尖流淌勾动的音符或连贯、或顿停、或高昂、或和缓,宛如细密柔滑又千变万化的缂丝针脚,织出一面轻盈、舒缓又时而迸溅火花的音图。她的上半身浮在涟漪乐波中轻晃,偶尔随着脚底踏下而俯顿,午后阳光缀满发梢,又弹落一地碎金皓珠,纤细洁白的十指起伏轻挪,手腕弯落的轨迹柔和动人,黑白舞台上舞者身着纯白芭蕾裙,去踮脚共奏《天鹅湖》第四曲的四人并舞。孩子们被演奏吸引,有人牵起自己的衣角稚拙起舞,有人偷偷按上琴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