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再一次拦着我求我立后的时候,我的头正疼得厉害,挥挥手让他下去,不曾想衣袖带落了桌上酒樽,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反而把我吓了一跳。
好在我一贯面无表情,青鸾又垂着头,不会注意到我的失态。他跪在我脚边,也被那酒樽掉落的声音吓到了,身体僵硬,却还是背脊挺直,说道:“陛下,沧华殿下已薨,您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好吧,现在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讨厌他提到沧华时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好像他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但是为此动怒也并不值得,这厮近些年来每十天半个月就要提到一次沧华,我都懒得再和他生气。
“元漠呢?”
青鸾有些意外,毕竟以往我要么径直走开要么断然拒绝,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他答道:“殿下自苍梧凯旋后一直住在萝云宫,等候陛下传召。”
我揉了揉额头:“行,让他过来,你来拟传位诏书。”
“陛下!”
青鸾终于抬头看我,浅青的瞳孔里溢满震惊,好像我说出了什么非人之语。
“元漠殿下只是您的养子,他,他甚至不是凤凰血脉!如果您是嫌弃微臣立后之谏,微臣,微臣可以不说,您不能如此意气用事!”
“呵,难道我就是凤血了么?”我唇角不自觉扬起讥讽的弧度,这大概是我千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想笑,“怎么,他派你到我身边,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如今你怎么反而推拒起来了?”
青鸾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大概没有想到我这终日浑浑噩噩的羽帝竟然会突然道破他的身份,以往从容不迫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焦急,结结巴巴地和我解释:“殿下,殿下只是关心陛下,才让微臣来——微臣和殿下绝无此意!”
“够了,我不想听解释。”我冷冷地打断他,“孤遂了他的意,你们该高兴才是。”
我从沧华手中接过扶霜共主之位千年,鲜少以孤自称,青鸾终于意识到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扯着我的衣裙下摆重重叩头:“请陛下三思!微臣自知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微臣绝无二言,但传位一事,请陛下三思!”
青鸾的额头很快红肿一片,我低头俯视他狼狈的样子,头一次生出报复的快意。我把空白的诏书丢到他脸上:“枢密使大人,好好写吧。”
头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我甚至快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但我不想在青鸾面前示弱,攥住掌心转身向寝宫走去。
宫外艳阳高照,是数月来难得的好天。我扶着栏杆走在复道上,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轻松。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毫无挂碍地晒太阳是什么时候了。
视线晃动得越发厉害,疼痛逐渐蔓延到全身,我的双腿一软,几乎要从栏杆上栽倒出去。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浅淡的栀子香气,素白的衣衫,等我稳住身形后,那双同样素白的手立刻规矩地撤了回去。
休离神色平淡地与我见礼,低眉敛目行止从容。宫人都说,比起青鸾,他才更像我的枢密使,偏偏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真不知是我作孽还是他太自甘堕落。
我想起往日听到的宫人议论,没来由得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
我很少笑,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住想笑的心情。
休离在我的笑声里难得显露处一点讶异的情绪,掀起眼皮,温和道:“陛下遇到了什么喜事么?”
“休离,”我紧握栏杆稳住身形,“你恨我,为什么还不杀我?”
休离垂下眼睫,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休离从未恨过陛下。”
“是么?”
我凑近他,那股浅淡的栀子花香在我鼻尖萦绕不去。休离以前从不熏香,更何况是如此轻浮下等的栀子花。
沧华走后,我在春绿馆中种满了栀子花,宫人便以为我对此花情有独钟。休离又是千年来少有能得我心的宠眷,便自作主张将他的衣物熏满了栀子香气。
身为寒幽天领主,他倒是忍得下去。
“休玥在明充军营。”我把玩着他垂在胸前的长发,说道。
休离那双万年不变的冷淡银瞳终于有了波动,他抬眼向我看来。
头部的疼痛开始让我呼吸困难了,但撕裂休离那张温和假面的快感短暂胜过了剧痛:“做个任人jian污的军ji很适合她,不是么?哦,对了,她没有灌过避子汤药,这些年一直在不断怀孕流产,当然,也有能生下来的,我想想,有十三个?日后有十三个不知生父的野种管你叫舅舅,你感觉如何?”
休离的呼吸加重了。
我能看出来他在忍耐愤怒,于是愈发靠近他,指尖划过他苍白的颈项:“那几个野种里也有姿容上佳的,我看着倒也不错,不如召进宫来,你们甥舅共侍一人,岂不是一段佳话?”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视线里是一团混乱的线条,但我不在乎,我只想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