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去找了黎天歌。
他近来过于安分,像转了性一般,除了成日尽抓着小狸薅毛以外,不拆家、不闹事,就连种植物的木架也拆了,那些植物移栽到了屋外,而木料被全部擦干净,安回到了原本的物件上。
即使如此,仍旧不曾问过藤蔓相关的内容。
目前,甚至于在我眼前背起了书——当然,手上就没停过,若非小狸是灵兽,怕是一天下来就得被他薅掉大半的毛。
因此我是在小狸的强烈要求下去解救它的。
当然,还有部分原因在于池斯不知去做什么了,近来不见踪影。省的我再费心和他说明状况。
黎天歌眼看着我在旁坐下,他手上力道一松,小狸就窜我腿上趴下,幽幽叹气,掐着嗓子不知在模仿谁:“倒是终究被小狸嫌弃了,不如师尊生的俊俏,便连它的欢心也讨不成了么。”
我与小狸一块儿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些怪话出来。
“我心里自是明白没有师尊有趣,终究小狸心里没有我。”没人回应黎天歌也不觉尴尬,捧着书,继续叹气,“罢了罢了,左右修士平日里也就这么洒脱,是我小家子气了。”
真得把黎天歌送去法修那,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依稀记得听过一句话,“要用术法打败术法”,用在这里倒是恰当。
我低头,小狸抬头,恰好对上视线。
小狸抬爪按着耳朵,眼神明晃晃的传达出不该把我叫来的意思。
大抵是觉得既然身心总要有一个受到折磨,它宁愿被薅掉些毛,也不愿听黎天歌捏着嗓子说这些东西。毕竟毛掉了还能再长,这些话……不止修士记性好,灵兽也不逞多让,记住的事很难忘记。
而黎天歌说的话,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师尊要是这般态度,”黎天歌把书往后翻了一页,嘴上仍旧不停,面无表情摆出副小性模样,语气照旧没什么感情,“倒不如直接不来见我的好,显得我像无理取闹似的。”
也是难为他说下来这么些都曾不笑场。小狸没忍住伸了伸爪子,蠢蠢欲动。我瞧瞧他看到的地方,报了个页数:“三十六页十一行。”
黎天歌一扫页标,绷不住了,猛地转过头看我,满是真情实感地控诉:“师父父你怎么还带抽背的?!只是看看而已,我记性没那么好!”
“前一页。”我说。
“和在哪没关系!”黎天歌拍桌,“太可恶了,你自己说,这难道不是抽背吗?这是原则问题,背书怎么能偷看。”
尽管确实不是,只是转移注意力罢了,但至少这下他正常了。
小狸看我的眼神带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解释吧。”我说,“最近怎么了。”
黎天歌一愣,支支吾吾:“这个……师父父,我可以留点隐私嘛。”
我看着他,不答。
黎天歌往后缩了缩,双手搭在椅背上,大半个身子藏在椅背后头,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交代得倒是快:“就是,很多时候吧,人总会遇到不可抗力,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人生。”
“然后,我就发现做人是有极限的,所以……我不做人了师父父!”他似乎想摆个动作出来,没摆成,差点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去,手忙脚乱扒住椅背,松口气。
我说:“如果确实想,我可以帮你。”
想明白帮他所代指的行为,黎天歌倒吸口凉气,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叉:“打咩!禁止对我拔剑!只是皮一下而已,没必要真的打孩子对不对,我立马认怂。”
他说罢,又顺着话题问:“不过师父父啊,出于我们微薄的父子情意,我还是得确定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不做人了,开始欺师灭祖……”
“你会对我动手吗?”
他眼巴巴地盯着我,迫切等待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那大概不是动不动手的问题,而是什么死法的问题了。我:“会。”
“可恶,居然是秒答,完全不带犹豫的吗。”黎天歌故作不满,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显而易见安心了不少似的,还有心思感叹,“多少为我在师门的地位感到担忧,居然那么低。”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师父父,在你眼里我不会连这些家具都比不上吧!”
我沉默,而后缓缓点头:“这桌大抵值千银。”
黎天歌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缓慢的,带些惊疑不定的,看向桌侧刚被他装回去的木板。
“师父父,你是想告诉我,”他艰难道,“我拆的那些东西其实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吗?”
我实话实说:“现在不兴贩卖人口,你不值钱。”
黎天歌:“……谢谢嗷,有被嘲讽到。”
得知了桌子的价格,他总要时不时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终究是没忍住:“所以说这玩意为什么那么贵?看着也就是普通桌子嘛。“
我:“三百年前的玩意。”
黎天歌恍然大悟: